但李沐现在已经顾不得了,因为出京城在即,一切都要服从就藩。
一旦再起波澜,影响到出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有机会呢。
“舅舅信中可有提到,五姓内部不稳的原因是什么?”
“据信中说,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卢、郑、李三姓反对向长孙氏进行商战,不过现在你舅舅执掌了郑氏,也就卢、李二姓反对了。可你舅舅刚刚接任家主之位,郑氏内部的反对声音也络绎不绝,无法支援崔尚。另外就是卢氏和郑氏原有郑之桓的势力质疑卢、郑二人之死,是崔尚与你合谋而为,意在替崔尚扫清掌五姓联盟大权的障碍。”
李沐想了想道:“母亲可回信给舅舅,短期之内,理清内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崔尚,不必理会他,如果他连这么点阻力都搞不定,我有什么理由去相信,他有能力助我一臂之力?”
郑观音点点头道:“我儿说得是。”
。
随着李沐就藩旨意的颁布。
嗣王府门前车水马龙的迹象渐渐消失。
一个离京就藩的王爷,就算再厉害又有何用?
所谓天高皇帝远,已经够不到皇帝了。
对京城官员的影响就微乎其微了。
这就是世态炎凉,这就是人心。
趋炎附势,人之常情。
要成大事,不能依靠这些人,却又少不了这些人。
七月初七,李沐送走了李师和他的轻骑营,虽然是轻骑营,可因为押解的物资车辆太多,这支队伍的速度并不快。
最后的三天了,李沐还有一件事要做。
就藩杭州,李沐觉得最需要不是物资。
因为至少在目前,李沐还有能力从长安不断地向杭州补给各种物资。
以长安的物力,去补给一个二十多万人的中型州,轻而易举。
但真正要治理好杭州,需要的是人才。
从现有的京城官场选取人才,这不太现实。
一是没有京官会想外放地方。
所谓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大。
这就是京城与地方的区别。
二是李沐也看不上这些已经老成油滑的官员。
所以,李沐就将眼神投向了长安的国子监。
那里有着天下最大的人才储备。
虽然也大都是官宦之后,很少有寒门子弟,但至少这些人还年轻。
年轻,意味着可以改造。
年轻意味着不会如他们的父、祖辈一般,心如止水。
这一天,国子监的门前。
一个年轻人正站在高处,大声演讲着。
这高处是两阶梯子间,搭上一块门板。
简单、粗糙,但很实用。
“你们是大唐的未来。若干年后,你们中肯定有人会位列朝堂。”
“我曾一度以为,会成为你们中的一员。”
“学子除了学习,还要懂得思考。”
“我们不能仅仅是被动遵从上官的命令去做些什么,更要主动地去思考,我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大唐的赋税制度有着不可弥补的缺陷性,租庸调制的保障是均田制,可大唐开国时,人口才一千二百万,二十年后的今天,大唐有人口二千万,如果再二十年呢?”
“人口急剧地增长,带来的是原有一丁一百亩的均田制无以为继,一丁一百亩与一丁二十亩,一年所要交纳的赋税一样的。长此以往租庸调制将会名存实亡。”
“而百姓苦于无力交纳赋税,只能投附于各地世家,以求免税、减税。以此一来,土地的兼并势头就会更加猖獗。”
“均田制的失效,带来赋税制度的崩坏,更会令府兵制无以为继。”
“如何去拯救失去了这三项根本制度的大唐,这是你们这一代人的职责。”
“你们都年轻,虽说靠着父辈门荫,便能活得很好。可我想问问,这真是你们活着唯一想要的吗?你们就没有想过为这天下做些什么吗?你们就不想青史留名,被后世称颂吗?”
“随我下江南吧。我会在江南建造起一座学府,虽然不可能象国子监那么大,可那里有一样是国子监比不上的,那就是幼有所育、学有所教,无论贫富,每个学龄孩子都将有就学的机会。”
“随我下江南吧。去江南造一块试验田,为大唐即将遇到的根本制度的缺陷未雨绸缪,这为让你名留青史。”
“随我下江南吧,在那里我们一同去寻找一条让大唐社稷延绵千年的康庄大道。”
“随我下江南吧。”
李沐非常、相当不要脸地在国子监门口给上千学子画着根本不存在的陷饼。
可一个嗣王,特别是一个将要就藩的郡王说的话,没有人会将它当成戏言。
学子们已经群情激昂。
“学生愿往。”
“我愿追随殿下。”
“我等愿为殿下牵马坠镫。”
“我去。”
从只有数人的呼喊声,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高昂,直到山呼海啸。
李沐蹩了一眼隐藏在人群中的托,他们已经消失不见。
可欢呼声却在持续,越来越疯狂。
群众运动总是如此,有了一人就会有两人,然后四人、八人、十六人。
李沐享受着被万众欢呼的畅快。
年轻人总是容易被煽乎的。
更何况李沐是以这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在皇城之内的国子监门口,公开演说。
这种言词激烈的、直指朝政的方式,新奇而刺激。
已经是国子监司业匆匆进宫,禀报皇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