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坐下之后,李沐道:“太尉所言不错,民以食为天,自古即是,日后也将如此。孤以商逼世家舍弃土地,只是一时,日后便会扭转此状,农商共赢。”
长孙无忌不明白了,“如今百姓纷纷涌入工坊,土地急剧贬值,引得世家大量抛售,京畿、辅州还好些,其余各州皆出现百姓弃耕种而从商,如此下去,十年之后,我朝将无粮可养活二千万四百万子民。扭转这种情况,谈何容易,殿下何来自信实现农商共赢?”
李沐笑了,并没有说话。
长孙无忌怔怔地看着李沐许久。
“殿下若能为老夫解此惑,老夫也能替殿下进一言,如何?”长孙无忌乞求道,他从政多年,自栩是一代名臣,可对于李沐所为一直想不通。
若让他带着困惑而去,恐怕真会死不瞑目。
在长孙无忌看来,李沐扬商抑农的政令无异是饮鸠止渴,不说重商为败坏千百年来早已养成的社会风气,只说商业发展再兴盛,也无法创造财富,无非是低买高卖罢了。
到时,粮食减产,何以养活一国百姓?
如今大唐以近三百州养活江南道数十州,还看不出什么问题。
可如今李沐总揽朝政,一旦在全国推广,那必将遗祸天下。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一代奸相长孙无忌,居然会在临死前,还挂念朝廷和百姓。
这确实让李沐非常意外。
冲着这一点,李沐开口了。
就算全了他的心愿吧,李沐暗道。
“太尉所言,确实在理。但真要扭转现状,实现农商共赢,却非难事。孤本不想说,可念及太尉遗愿,孤就破例说与你听吧。”
李沐想了想道:“自古以来,世家豪族囤地兼并之事,层出不穷。发展到极点,往往便成了改朝换代的起点,而如今,大唐建国才二十多年,囤地兼并已经使得均田制名存实亡,原本每丁百亩之地,真正分到百姓手中,只有四十亩,甚至有些地少的州,只有二十余亩。可百姓承担的赋税却一样,由此使得租庸调制从一良政,沦为恶政,百姓宁可自残,以逃避赋税。数年前,朝廷为了抑制百姓自残的作法,特意下令,凡自残者皆不得免税,可效果并不好。究其本,无非就是百姓岁入不足以承担朝廷赋税所致。”
李沐的话有理有据,听得长孙无忌连连点头。
“如今,孤以商业的巨利,吸引大量世家豪族,投资兴办工坊。可工坊需要大量的雇工,工坊主雇佣不到人,就只能涨工钱,从而使得本该下地耕种的百姓纷纷投身工坊,反过来影响世家豪族更难雇佣到足够的耕种者,与其让土地空荒着,不如直接抛售出去。”
“世家豪族大量抛售土地,又反过来使得土地的价格越来越低,更刺激地主抛售,如此一来,三五年之后,土地或许就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到时,普通百姓用工坊挣来的工钱,足够买地了。或许,孤还会让皇家银行大量收购各州良田,进行囤积。”
长孙无忌听到这,倒吸一口凉气,李沐所图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可殿下还是没说,到时该如何扭转这种重商抑农的现状啊。”
“其实很简单,到时孤就颁布一道政令,将天下农税减少一半,甚至可以全部减免。”
“啊……?”长孙无忌惊愕了,有始以来,百姓种地纳粮,天经地义,减税还说得过去,免税……前所未闻!
“殿下可知,若免除农税,国帑空虚,朝廷弱而地方强,朝廷便无法控制地方,到时诸候割据,天下必将大乱。”
李沐微笑道:“太尉应该知道,去年朝廷岁入几何。江南东道十九州,所交赋税又占朝廷总岁入几成。大量工坊的兴办,确实会到达一个极限,到时所产商品产大于求,商品卖不出去,到时会引来大批工坊倒闭。”
“好在大唐之外,还有各国,大唐购买力不足了,可以卖到国外去。而那时,就是孤免除大唐农税之时。”
“百姓如今弃农从商,无非是去工坊做工收益比耕种高。可如果免除了农税,那么耕种的收益就远高于做工的收益了。太尉试想,百姓会做如何选择?”
长孙无忌听得张口结舌,好半天才消化了李沐之言,他呐呐问道:“可如果百姓大量回流田地,世家豪族的工坊雇佣不到人怎么办?”
李沐的眼睛慢慢眯起,“任何改革都将有牺牲,两害相权取其轻,孤自然是舍世家豪族,以保天下百姓了。”
长孙无忌震惊了,他听懂了李沐的意思。
李沐将世家豪族真正当成了猪,养肥了杀,然后吃肉。
他先以商业之巨利,引导世家豪族大量开设工坊,把纳入囊中的良田尽数吐出。
然后无田和少田的百姓进入工坊,赚到工钱,再将已经贬值到极点的田地买回。
再以皇家银行的名义收购世家豪族抛售的田地。
等一切就绪,一道免除农税的政令颁布,迅速将百姓重新引向农业。
百姓船小好调头,无非是损失几天、半月的工钱罢了。
可世家豪族怎么办?
他们穷尽心力,开设、扩大的工坊将因人力缺少而瞬间倒闭。
太狠了,太狠了。长孙无忌摇晃着头,不断地念叨着。
“殿下此策确实可行,但有一点,若世家豪族联合起来,抵制新政,甚至联合造反,又该如何应对?”
李沐呵呵一笑,“往前追溯几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