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的话太令人意外。
李世民一愣,“玄龄这是何意?”
“陛下之前就决定退位,传位于太子,如今虽然李道彦投敌,可局势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啊。”
“可传位于稚奴,对李沐又有何用呢?”
“陛下在位,李沐有篡位或自立的借口,可若是太子继位,那他就没有了任何借口。虽然不能阻挡李沐篡位登基,但世人就会认为他是窃国之贼。”
李世民明白了,这不是什么神机妙策,这个时候,就算是神仙也难阻城外李沐率军进城了。
房玄龄的意思,无非是恶心一下李沐。
从杀父仇人那夺位,和从堂弟那夺位,这完全是两种概念。
从李世民那夺位,可以称为复国。
从李治那夺位,显然只能称为篡位或自立。
可李世民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想的是,如果传位于李治,那么他就是太上皇。
那么,就有两个好处,一是李治继位,能影响到李沐,或许会有想不到的转机。
二则自己将江山社稷传于儿子,李沐从李治手中夺了江山,那么这江山就可以说不是自己手中丢的了。
至少在青史中,他失国的锅,由李治替他背了。
说来可笑,到了这个节骨点上,李世民想得居然是这些。
或许,登基以来,李世民心中真正想的,就是如何去证明自己的正确,发动玄武门之变,弑兄杀弟屠侄的不得已吧。
“来人。”
“老奴在。”
“宣太子即刻进宫。”
“老奴领……领旨。”
旨是领了,可袁仁国双脚就象是被钉在了地上,迟迟没有动作。
“还不快去?”
“这……回……回陛下话,太子此时就在……宫中。”
“在宫中?”李世民疑惑地与房玄龄对视一眼,问道,“稚奴既然在宫中,为何不来见朕?”
袁仁国趴在地上,不敢回话。
“快说。”李世民心头一震,“他在何处?”
袁仁国簌簌发抖,不断地用头磕地,“呯”“呯”作响。
“老奴不敢说。”
“说,朕赦你无罪,若再敢隐瞒,朕……剐了你这老狗。”李世民暴怒起来。
袁仁国不敢再隐瞒,他以头抢地,吱吱唔唔说道,“在……凝阴阁。”
凝阴阁?李世民先是一愕,随即蹦了起来,“走,随朕去凝阴阁。”
说完向殿外冲去,袁仁国赶紧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冲内侍喊,“传辇驾……。”
房玄龄开始是疑惑,然后是震惊,再然后……就没然后了。
因为房玄龄想到了一种可怕的景象。
他不敢再想下去,因为那将使得皇帝再无颜坐在皇位上,让贞观朝彻底成为一个笑话。
看着李世民远去的背影,皇帝连都不等了,房玄龄只能一咬牙拔腿追了上去。
原本,外臣是不能追进内苑去的,可现在房玄龄顾及不得了。
他要去阻止,这个时候,就算一切是真的,也只能将它当作假的,至少陛下不能亲眼看见。
抬辇驾的太监们喘着粗气,追上了李世民。
而李世民确实是跑不动了。
跑这么久,还是因为胸中一口气憋着的缘故。
不过能跑到,让抬辇驾的太监追到喘气,也能想象李世民跑得够快,够远了。
李世民没有拒绝上辇驾,在袁仁国的搀扶下,他躺进辇驾里,闭上了双眼。
可额头上、脖子上暴出的青筋,显示着李世民心中的愤怒。
凝阴阁不大,且偏僻。
在内苑,其实只比冷宫好了一丢丢,基本属于被嫌弃的偏殿。
武珝就住在这里。
可想而知,这七、八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李世民辇驾停在凝阴阁大门口时,李世民连招呼都不打,径直冲入院中。
袁仁国一边追一边厉声吩咐,“谁也不准进此阁一步,违者就地斩杀。”
袁仁国的这句嘱咐,让拼命追来,想要阻止李世民的房玄龄,不得其门而入。
只能站在凝阴阁大门口使劲跺脚。
当袁仁国追进阁中,就发现李世民已经止步于一间房门紧闭的厢房门前。
李世民是听到声音才停下来的。
这男声他太熟悉了,是他的稚奴的声音。
而婉转低吟和剧烈的喘息声,让他明白,这屋里在发生着什么事。
袁仁国突然大喊一声,“陛下且慢,等等老奴。”
这时,屋内的“奇怪声音”消失了。
随之,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映着烛光,李治衣衫不整,武珝披头散发地从屋内联袂出来。
“父……皇?”李治扑通跪到在地,连连磕头道,“孩儿错了,孩儿罪该万死……。”
“陛下饶命!”武珝半个上身都趴在了地上。
李世民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他战栗着,缓缓地,直扑扑地仰倒,在最后的知觉中,他看到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似乎在嘲笑、讥讽他的人生。
……。
这一夜太漫长。
李世民也没有死,或许他的意志力很强,亦或者是他觉得俗事未了。
一个多时辰之后,他苏醒过来。
陪伴在榻前的房玄龄和袁仁国大喜,轻呼道:“陛下,陛下……。”
李世民慢慢回过神来,意识渐渐清晰。
“玄龄,朕不想活了,朕已经了无生趣……。”
房玄龄好不容易泛起的一丝笑容僵住了,他泣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