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将手中横刀,上扬到极致,他不是要砍人,他在冲锋。
阳光下闪亮的横刀,就是一面旗帜,它指引着壮丁们冲锋的方向。
万马奔腾,交错而过。
李师发现,身边的士兵又少了数百人。
左右打量了一眼,他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因为他看到的每一双眼睛里,除了愤怒、不甘,没有惶恐、战栗。
军心可用!
那么,再来!
李师再次举刀,再次交错而过。
身边士兵仅剩二千人。
之前那个唐骑队率几乎是哭着恳求道:“将军,撤吧,再不撤,就真要死光了。”
李师再次扬刀。
第三次交错而过。
身边仅剩八百余人。
那个劝了他两次的队率,也已经不在。
李师依旧微笑,他打量了一下,突然开口道:“这次之后,但凡有活着的,可以西去。本将军绝不追责。”
说完,李师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扬起了刀。
八百余骑,迎着那十倍于己的突厥骑兵,悍不畏死地发起了第四次冲锋。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这句话任何时候都不会错。
前三次扬刀,李师已经被突厥人盯上了。
这次,一支突厥小队,专门迎面向李师包抄。
唐军的铠甲坚固,世间闻名。
李师做为神机卫将军,他的铠甲更是百中挑一。
但铠甲总无法遮挡全身。
交错则过那一瞬间,数枝弩箭扎在李师的胸、腹,皆被崩落。
但一枝弩箭就象长了眼一般,对着李师的右腋射入,如果不是后背有铠甲顶着,恐怕箭头早已贯穿出来。
李师的上身被射得往后一仰,落下马来。
李师依旧在微笑。
他仰着头,口中不断地涌出血沫。
陛下,臣尽力了。
远处已经跑出数里的唐军骑兵们嘶吼着勒马返身。
这一轮的冲锋,还在马背上的唐军,仅余二百多人。
突厥主将,此时也已经转身,远远地看着对面二百余唐骑,他也在笑。
他没有下令进攻。
不是因为他突然发了慈悲。
做为胜利者,总喜欢看着对手最后的凄凉。
这就象猫捉老鼠一般,是为戏耍。
这支万人唐军,令他折损了近二万人。
但最终还是被他全歼了。
突厥士兵也在笑。
他们发现,溃逃回来的突厥残军,对唐军的形容太过夸张了。
这就是一群根本不知道作战的菜鸟。
或许具备了勇敢,但战场上,仅凭勇敢是远远不够的。
突厥人的笑声远本很低微,可渐渐地响起。
越来越大声。
数千人的笑声,如同一把把尖刀,深深地扎在幸存的唐军心口。
可他们除了愤怒的目光,不能做什么呢?
围在李师身体的左右,他们不再打算将李师带离。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做不到。
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死在李师的身边。
绝望!不甘!
徒叹奈何?
突厥主将的弯刀斜指天空,戏耍过了,就是屠杀。
就在他要下令进攻的时候。
他突然发现了异常。
不仅是他发现了异常。
所有突厥人都发现了异常。
大地震动!
为什么会震动?
几乎每个突厥人都知道为什么会震动。
那是大群的骑兵。
当一条黑色的骑兵线从远处慢慢升起、扩大。
突厥主将有过一瞬间的惊愕。
西边,突厥成建制的军队都已经调到了玉门关,哪还有这么大数量的骑兵?
他不但惊愕,而且恐惧。
不是对来的骑兵恐惧,而是他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既然有这么一支规模巨大的唐骑从西边而来,那焉耆、龟兹、弓月……乃至碎叶城……天啊。
李师在迷离时,也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
甚至比突厥人更早地感觉到,因为他是躺在地上的。
他也惊讶,但随即恍然,“该死的李沂,你终于来了。”
血沫充塞在李师的口中,令他无法说出话来。
但不影响着李师在笑,笑得那么舒爽,只是两行泪水从他的眼角划落,流进他的耳朵。
李师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
李沂来了。
轻松地拿下不设防的碎叶城,城中那数千突厥士兵,尽是老弱病残。
占领碎叶之后,李沂没有打算死守。
因为李沂明白,凭着一万八千多人,守不住这座城池。
想要守住,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朱邪克勒回不来。
这道理真得很简单,简单得象一加一等于二。
再强的突厥人,没有一个合适的领头者,就等于一盘散沙。
所以,李沂下令,由裴行俭领八千余人,驻守碎叶城。
他与席君买率一万骑兵回击玉门关。
原本李沂是想让席君买留下的,因为他还是信不过裴行俭。
哪怕裴行俭和他的士兵这一路的表现令人很满意。
可李沂愿意相信那些士兵,也不愿意相信裴行俭。
在李沂看来,做为驻防碎叶城的一方都督,更应该找一个能让李沐放心的人。
可李沂没有权力去调用席君买,席君买的本职在吐蕃的逻些城。
席君买也不敢留,因为此次随李沂远征,本就已经违背的李沐的意思。
所以,多方权衡,李沂最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