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周皇朝成德三十四年的正月,正是万家团圆,举杯和睦的时刻。
京城的礼花缤纷,映满了整幅夜空。
绚丽、灿烂。
任府的大门紧紧关闭,未挂红灯,未燃烟花,便是连一颗炮竹的脆响都没有。
死一般的沉静。
“老爷,盛将军既是带回了三公子的遗物,您看这……”任府的老管家德叔满面悲恸。
“胡说!那只是越儿遗失的随身之物!越儿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回来的!”燕氏面目痴痴的摇头否认。
“夫人!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思念之心终不能掩盖越儿辞世的事实!咱们的越儿,你还不了解吗!那是他的随身之物,从不离身!他若是还有一口气,定不会让我们为他伤心担忧!”任洪亭轻轻的将燕氏揽入怀中,缓缓的轻拍着燕氏早已抽泣不已的背部,“夫人,战场刀剑无眼,战马恢恢,兵戢相残……既然越儿的尸首已是找寻不见,只怕是早已破碎不堪……”任洪亭一行老泪顷刻间如泉涌漫过脸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哀莫于此!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越儿不会死的,他不会破碎不堪的!他不会的,不会……”燕氏惊叫着、挣扎着从任洪亭的怀中脱出,惨白的脸色,虚弱的神情,浑身颤抖不堪。
“夫人!事已至此,既然越儿已经回不来了!我们便不能再让他的魂魄飘散于茫茫大漠莽原!更不能让越儿做那虚无缥缈的孤坟野鬼!夫人!”任洪亭紧紧的揽住燕氏的肩膀,用力的晃动着,似要用尽全身气力,将这个可怜的人母唤醒、唤醒!
“越儿!越儿……”燕氏口中痴痴的呼唤着,目光弥散呆滞。
“来人。为三少爷设灵位、灵堂!”任洪亭怀里紧紧的揽着痴傻呓语的燕氏,口中大声喝道。
小安子眼睛红红的,像顶着两个山核桃。怀里抱着早已准备好的灵位,紧紧的跟在德叔的身后。
长长的素布轻轻的漫过任府所有人的视线。无声无息的搭在前厅的梁上……
仿佛就在昨天,这里还挂着大红的喜绸,光彩照人!
催人断肠的白绸挽花,高悬在前厅的正上方……
仿佛就在昨天,这里张灯结彩,花团锦簇!
不敢直视前厅正中的那个巨大无比的“奠”字,惨白、清冷、令人无助……
仿佛就在昨天,这里那个巨大无比的“囍”字。依旧能映红新人娇俏的脸庞,就在昨天,一对璧人,新郎翩翩如玉,新娘闭月羞花。
然而此刻,偌大的前厅中,既无新郎,也无新娘。
有的只是任府上下死一般的宁静。
因为没有尸骨,于是没有棺椁;
灵牌孤零零的被安放在前厅的案几上。
白烛寂寥,烟火凄凄。52网]
一只盛放元宝冥钱的火盆。无声无息的燃烧在众人的视线中。
静静的哭泣,只因大悲在心中。
仿佛那个神飞风越的少年,遗世出尘的微笑着站在那里。
仿佛昨天。这里分明的摆着龙凤。
“越儿!”许是陡然变幻的前厅,刺激了燕氏的神经,这个早已虚弱不堪的人母,惊呼着扑向任越的灵位,却是悲切的昏厥在那巨大无比的“奠”下!
“扶夫人进去休息吧……”任洪亭轻轻的挥了挥手,婢女抹着眼泪切切的搀扶燕氏。
再一抬眼,任洪亭早已泪如雨下,双膝再无支撑的力量。整个人重重的跪倒在了任越的灵牌之下。
“老爷!”前厅里所有的人等悉数齐齐跪下,低垂着头眼。默默的陪着早已透支亏空的任洪亭,默默的陪着再也回不来的三少爷——任越!
大周皇朝成德三十四年的严冬。大漠冻雪,飘洒了整整一个寒冬!
一个年轻的女子,身着水色的衣裙,纤弱的身子在一匹乌黑彪悍的骏马上,上下颠簸,尤为显得不相映衬!
“温姑娘,慢些!这么跑你会吃不消的!”盛尧山满面疲惫的坐于赤兔之上,声嘶力竭的想阻止温柔的骑速!
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她从未学过骑马!
自京城翻越马上,便不眠不休,一奔千里!
“驾!”温柔嘶哑的声音飘荡在奔腾的空气中。柔软白皙的双手,狠狠的周抽打了一下马缰,继而又紧紧的抓握住缰绳。
鲜艳的红色从指缝间流出。
盛尧山怔住了!
那分明是缰绳磨破手掌的伤痕!
“快停下!快停下!你受伤了!”盛尧山厉声斥道。
“任越!等着我!任越!我知道你在等我!”温柔丝毫未顾及盛尧山的提醒,口中喃喃自语,骑速越来越快!
寒风掠过她的发,无情的拔掉了她的头钗。
长长的乌发披垂,散乱在凄凉的北风中。
风霜割过她的脸,白皙的双颊似被利器所伤,红通通的一道道血痕!
风卷着雪花在身边横行无忌,她坚毅的眼睛里只有一个翩翩白衣的身影,他唇角有隐隐笑意,眼中带着柔柔的落花流水,修长的手指负身于后。
大漠莽原一战,盛家军三千精锐与喀什十万大军同归于尽!
任越雪夜惊奇的出现,联手单枪匹马,只剩一人的盛尧山从黑夜战到了白昼!
终于!
大周,盛家军不败的传说被续写!
可是任越却从此再也回不来了……
即便银带软剑在手,即便贴身玉箫在手,温柔也不相信任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