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姨娘,惜画最早原就是姓谭的,叫什么名讳早就忘了,只知道她原是罪臣之后,也曾做过几年官家小姐。在她九岁时,家里遭了难,她被贬为官奴,几经辗转被卖到了陈家大院。
“大小姐今儿一早就进了颜料室,不过临进去前吩咐了刘奶娘给谭姨娘备礼。”
陈相富穿上靴子,三两下整好衣袍,他是真的想娶白莲,是真心的啊!为什么白莲就不信呢?
白莲服侍他洗了脸,又给他重新梳了头,挽了个好看的发笄,用一顶银质镂空冠将头发罩住,又加了一根银钗,将两根大红色的系结往他下颌住一系,道:“今儿得先去织造府瞧瞧,那边的生丝入库,要用到明儿上半年,银钱自有赵师爷与大人们商量后结清。
你如今大了,少往人多的地方凑,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刘奶娘传话来,让你今儿上午去织造府后跟绿叶去陈记织布房、染布房、绸缎庄瞧瞧,小的也会跟着。”
若是旁人这样絮叨,陈相富早就跳起来。可白莲这么说,他却是道之不出的受用。
白莲说话的时候,声竟温柔如水,不温不火,听着很舒服。
要是婆子给他梳头,他坐在那儿就左摇右晃,因是白莲,就老老实实地坐着,透过铜镜看着镜子里那个美丽让人忘记烦恼的女子。
“这些地方不是大小姐管的么?”
“刘奶娘说了,大小姐十三岁接掌家业,二爷如今也这么大了,自然也得打理着,先走走、看看,他日接过来就什么都会了。可不许不去,大小姐进了颜料室,听下人们议论,许是一两日不会出来,你不操些心能成么?”
几乎每过半个月,刘奶娘就会把白莲请到周宅说话,先是问些陈相富的情况,然后就会叮嘱她:“你得督促着二爷些,大小姐还指望着二爷早些接掌家业。”
白莲想着陈家对她的厚恩,自不敢懈怠,任劳任怨的服侍,时不时叮嘱着陈相富,陈相富要是不听,她就一副泪光闪闪的模样,瞧得陈相富立马道:“好!我听你的。”
陈相富想:他这辈就被两个女人吃死了,一个是他大姐,惯用哭的,她一哭,所有人都说像他的娘赵氏。而他呢,感觉自己就是世上最不孝的人,居然把老娘惹哭了。在他看来,陈湘如和白莲一样都是弱者,是需要他保护的。
白莲给他打扮好,又接了碗养胃汤:“三奶奶亲手给熬的,搁在小厨房里温着呢,先喝一碗,再吃两个馒头。”
陈相富接过,咕噜噜不带歇地喝完。
“你还有什么话说?昨晚我醉了,没做什么坏事?没说什么坏话?”
“二爷喝醉便睡了,哪有说什么。你快去快回,小的和绿叶都等着陪你去织布房。我服侍你这么久,还没去陈记织布房呢,只听人说那是极大的。”
“知道了!”陈相富摆了摆手,抹了一下嘴巴,“越发啰嗦了。”领了随行的小厮就出门了。
他先去了织造府,转了一圈,也没什么事,突地看到他未来的岳父殷大人,忆起一件大事,行路如风地就近了跟前,揖身唤道:“殷世叔”。
殷大人正在差房里,看着今儿织造府的人送来的新缎子,这匹瞧瞧,那匹看看,到年底了,又得送宫绸贡缎入京城,圣上还等着绸缎打赏后妃、打赏功臣呢。
他笑着打量陈相富,这孩子最近一年长高了不少,只是那脸上还带有几分稚气,相信再过两年就能褪尽稚气,“陈二爷。”
陈相富“嘿!嘿!”笑了两声,一抬手斥退左右,“殷世叔,有件事我得与你商量。”
“说来听听!”
他搁下手头的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