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明显没有料到大夫人会直接点他的名,转着一双贼溜溜的老鼠眼,思索着如何回答,一时没能接上话。
“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吭声?”云霞娘不给他喘息机会,继续催问。
“大夫人,在下冤枉啊,您错怪在下了。”账房明显想来个一推二五六,死不认账。
要拿出气势来,要拿出气势来,云霞娘在心里念了两遍,一咬牙,大声呵斥道:“冤枉?你好意思喊冤,要不要我把你的糊涂账都一一揭出来?”
账房眨了眨老鼠眼,开始狡辩起来:“大夫人说笑了,在下不明白您何来的糊涂账之说,在下每笔账都认真记了的,这些账目也是月月清对过的,有问题的话,在下能一直在此间当差吗?”
“放肆,你还想骗我?酒楼现在都入不敷出了,你还好意思说你认真记了账,没有作乱?你睁开狗眼看看,这些账目你敢说没有问题?”云霞娘把账本使劲往地上一摔,用手指着他的鼻子,痛快地教训起来。
那账本被扔在地上,把灰尘都扑了上来了。风一吹,账页哗哗翻动。
云霞娘走到账本前,拎起账本,一双眼睛瞪向账房,把账本拿在手中翻了翻,指着其中一条问他:“这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买这批酒的价钱远远高于其他的酒?”
账房有点不可思议,这,这大夫人怎么一下就看出这批酒的问题了,那天和自己对账的那个姓盛的不是都没有看出端倪吗?
“大,大夫人,这批酒质量上乘,所以价格是贵了点。”账房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刚才的理直气壮已经萎下去了不少。
“质量上乘?庆禄,去把后院的酒给抱一坛来,让他尝尝好酒。”云霞娘向带来的小厮下命令。
“谨遵大夫人之命。”庆禄施礼回答后,便撒开脚丫子往后院跑去。
房间里的人都不敢言声,但那些个早就对账房有意见的人心里可高兴得很,得大夫人太英明了。这账房就是丁管家的一条狗,仗着丁管家的势,平时没少欺负他们,还经常克扣他们的工钱,他们早就希望有人能治治这人了。
好了,今天大夫人出手,可是帮他们出了一番恶气。于是,都满脸崇敬地看着大夫人,等着看接下来神勇的大夫人收拾账房的好戏。
而那几个丁管家安插的心腹,却个个急的脑门冒汗。
丁管家不是说这女人是个软性儿的人,不用怕她么,现在这情形,她哪有半点软弱,简直就是个狠厉角儿嘛。他们不免人人自危起来,生怕大夫人的下一把火就烧到他们身上来了。于是尽量缩着身子,以求不被人注目。
庆禄很快抱着一个小酒坛子回来了,大夫人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把酒坛子放到桌上。
账房的脖子又往下缩了缩,他不知道大夫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心里就像打鼓一般,砰砰乱跳。
大夫人面色阴沉地扫了他一眼,看着这个和丁管家狼狈为奸的账房,气不打一处来,好嘛,你要抱着姓丁的大腿,不管这往酒里加料的事你知不知道,这“美酒”你都喝定了。
“张开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不是你所说的质量上乘的好酒?”
账房看了看酒坛子,嗫嚅出声道:“回大夫人,是的。”
“那好,庆禄,请丁账房喝酒。”大夫人挥挥手,威严下令。
庆禄便倒出一盅酒,递给账房。账房没有伸手去接,他的酒量不大好,怕喝了说醉话,万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丁管家指定要扒他一层皮。所以他急速思考该如何拒绝喝这盅酒。
大夫人容不得他想出应对的话,已经高声喝令他了:“丁账房,你这是想不给我面子,还是不能自圆其说你买的酒是好酒?快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账房的身子狠狠抖了抖,脖子缩得更紧了,本能地伸手接过了酒盅。
看他被自己震慑住,云霞娘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霞儿说得对,对付这些歹人,必须要强势起来。对于她这个一贯柔顺的人来说,迈出这一步确实有些困难,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却步。再者说,这样痛斥歹人,感觉好像也挺不赖的。
于是云霞娘挺了挺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账房把酒喝完。酒一入腹,那账房的脸色甫然大变,人也冲到角落里干呕起来。
这酒,怎么这么难喝啊?账房的一张脸都皱成了菊花,心里更是翻江倒海地难受。
“酒好不好?好的话再喝点,想喝多少有多少。”云霞娘拿着账本逼近他,带着浅笑问他。
账房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这酒,他是没有勇气再喝一口了,所以干脆不吭声。
云霞娘收了笑,高声怒斥道:“狗奴才,后院的酒全都是劣质酒,你窜通酒坊中饱私囊,害得酒楼成了空架子,已经无以为继了,你说,该不该拿你去衙门见官?”
一听这个话,账房全身像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双腿打颤,扑通一声跪倒了云霞娘面前。
冤枉啊,他虽然采买了一批贵酒,与丁管家一起从中赚了些银子,可那批酒味道还是不错的啊,何时就变成了这么难喝的酒了?
“大,大夫人,在下买的酒是贵了点,但是,味道不是这般……”
云霞娘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啰?那咱们去后院闻闻,那些酒是不是这个味?”
说完,她带头往后院走去,账房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众人则呼啦啦都往后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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