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租住在三楼,后来在我将要生病的前几个月里,二楼来了一个女生,名字叫做张迪,她身材窈窕,有甜甜的笑容。
我出门时就给自己立了誓,为了学业和梦想,不会轻易谈感情。所以即便我原来的单位里女孩子占多数,我也一直独来独往。
我不否认第一眼看到张迪时并不是没有好感,只是,我刻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即使偶尔碰面也总是低着头不去接她的眼神。
那年冬天的情人节,我正窝在房子里看书,却听到有人“咚咚咚”地敲门。我不去开门,隔着房门问:“是谁呀?”
然后张迪嘻哈着声音大大咧咧地说:“是我啊,张迪。陈洛明,过节你也不给你邻居送个花。”
我们其实对彼此并非一无所知,因为在这栋楼层里,租住着我们单位的好几个男生。
男生们喜欢粘张迪,有时也会一起到我房子转转。只是在我的房子里实在无趣,他们来的次数很少。
我依旧隔着房门喊:“可是我不会送花啊,不知道在哪里买,也不愿意买。”
“你不送邻居花,那邻居就跟要送花的一起逛去了。”
“那你们去逛吧。”
然后良久,我听到姗姗而去的脚步声。
时隔一年之久,我依然在三楼原来的那个房子,但一切早已事过境迁,物是人非。
原来单位租住在这里的男生几乎都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我依稀有点印象。但他却已不认得我,因为久病的缘故,我不再是当初那个爱穿白衬衫和牛仔裤,衣裳总是一尘不染的文艺小青年。
如今的我皮肤黝黑泛黄,衣衫不整,穿着大拖鞋,不再有飘然的长发,又因为后来视线模糊,加了一副眼镜,比之以前,自然另外一副模样。
那天三楼又压不上自来水,我拿着衣服去二楼洗。
洗到一半,一个房间的门开了,一个女孩端着盆子走出来。我赶紧低下头,心砰砰直跳,是的,这个女孩就是张迪,我重新来的第一天就发现她还在。
张迪刚要到水龙头前来,发现我在那洗衣服,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双脚用力,端着盆子“咚咚咚”地下了楼,到一楼去洗。
一楼可能租住着她的朋友,见她下了一楼洗刷就问她缘由,我隐约听到张迪生气地说:“三楼不知啥时候来了一个男的,又黑又丑,经常占二楼的水龙头,烦死人了。”
这座古城的秋天从来不怎么冷,可是那天,在我听了张迪的话后,整个人仿佛一下子置身于冰窖中,冷得无以复加。
我和她从来就不曾熟稔,又何来陌路,只是,在内心深处,总有什么东西被撕裂。
接下来的冬天,我继续无所事事,因为我目前的情况根本不能上班。我总是斜倚在三楼高高的阳台上,看着小巷中来来去去忙忙碌碌的人们,在心里默默祈祷,默默向往,我向往他们的忙碌,向往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好在病情稳定,医生减了大量的药,副作用没那么大了,我双手颤抖的现象也在大幅度减小。
我听医生的话白天总会去看别人下象棋,这对恢复智商有一定帮助。
那天晚上,当我尝试着终于可以简单操控《王者荣耀》的游戏时,竟激动地流出了眼泪。
当那熟悉的韵律响起,再次激起我曾经“叱咤战场”的豪情,我记得自己玩《王者荣耀》的那一年时间里,就单单只用系统送给我的第一个英雄“亚瑟”,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杀得整个单位的《王者荣耀》爱好者叫苦不迭。
虽然刚开始玩的时候自己也被人“虐”得很惨,但我天生有着永不服输的决心和斗志。
那时候单位的活量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虽然我十分紧凑地安排着自己的看书和学习时间,但如果我被人“虐”败了,直接晚上就不睡觉了。思索半个晚上,然后再练习半个晚上。
我将英雄“亚瑟”召唤出圣盾以及它的大招“圣剑裁决”等技能反复琢磨、推算,将时间和走位等都一一精确在脑中,然后再将曾经“虐”我的同事一一“虐”回去。
而如今,我用自己那不断颤抖着的一双手,连“打野”都觉得异常困难,哪有能力再“力战群雄”。
可我还是觉得很惊喜,我记得医生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如果你能完全沉浸在一件事情里去,忘了所有,忘了你是个病人,甚至忘了你自己是谁,那么,你的病就是要好了。
我那个时候不能看书学习,因为总爱钻牛角尖,医生也嘱咐我不能进行脑力劳动,要以娱乐为主。
所以我每天先去看人下象棋,然后到了下午,我就坐在巷子口大超市的木椅上,拿着手机玩《王者荣耀》。
这是《王者荣耀》的时代,几乎所有年轻人的手机上都有这款游戏。
我双手颤抖缺陷极大,段位掉得极其厉害。有时也有买完东西停下来看我玩的年轻人。有些看一眼直接就走,有些笑一笑指点下说我应怎么打。
有一天傍晚,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站在我旁边看了好一会,突然皱起眉头说:“哥哥,你在瞎打啊,都不如我。”
当时病态的我不知为何对句话十分暴怒,心想这么一个小孩子到底会不会玩都难说,却在这里数落自己,便没好气地说:“再怎么瞎打,总杀得过你吧!”
小男孩听完直接从口袋拿出手机说:“那你加我,我们‘1v1’比一下。”
“比就比,我还能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