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上了柳梢,给大地镀上一层皎洁的银辉,颖国公府廊檐内外各色羊角、琉璃灯都点亮了,雪亮的光华也压不住紧张的气氛,上午少夫人回来时已经见红,一直在屋子里挣扎到了深夜,方子意焦急的守着,听着稳婆不时的说话声。
“开了八指了,快了,少夫人忍一会儿。”
“少夫人再用力,呼吸、呼吸!”
“看见头顶了,快,少夫人用力!产门不够宽,快掐人中!”
“快准备好剪子!”
屋里要了好几起开水,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喘息之声又加重了,一连串细细密密隐忍的呻.吟,稳婆又喊着,“开了十指了,少夫人忍耐,用力!快拿剪子豁开!”
方子意再也忍不住了,不顾门口婆子死命的拦着到底冲了进去,屋里的婆子惊呼,“世子爷快出去,晦气重仔细冲撞了!”
就见玉潭满脸汗湿的挣扎着,半抬起身冲他尖锐的高喊,“你出去!”
方子意在门口失声恸哭。
玉潭头发蓬乱,下嘴唇上深深的牙印,两眼反而出奇的明亮,岔开两条光腿,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锐叫,“你滚出去!”
稳婆什么也顾不得了,双手使劲按压起来,玉潭拼尽力气闷哼,“你给我滚出去!”
稳婆都不做声了,双手有节奏的按着肚皮,连玉潭也不再出声,粗重的呼吸着,紧紧攥着身边丫鬟的手,静了能有一瞬,“哇”的一声啼哭,伴随着一连串不由自主的哀嚎,稳婆欣喜的喊着,“生了,生了个小少爷。”
方子意扑过来抱住她,“可苦了你了。”
“大爷快请出去,我们还得帮着少夫人收拾了。”
方子意失魂落魄的出去,就见满院子的光华,斑驳的树影,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风中送来槐花的清香,方子颖一把拉住他,“我嫂子怎么样了?”
方子意看他一眼,忽然就蹲在地上哭起来,可把方子颖吓了一跳,“我嫂子她,她”
玉沁也一直守在外面,默默的求娘亲保佑姐姐平安,她一见姐夫蹲在地上哭了,吓得她腿都软了,就听屋里的婆子出来笑道,“母子平安,我们少夫人真有福气。”
方子颖看着他哥,“那你还哭什么,你简直吓死我了。”
方子意喃喃自语般的说,“再不生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
稳婆好笑起来,笑眯着眼奉承着,“小哥五斤三两呢,哭起来可有力气了。”
玉沁含着眼泪扶着丫鬟回去,姐姐平安了,玉沁全身的力气都没了,她看了看身边跟着的丫鬟,这是颖国公府的丫鬟,她的四个丫鬟没跟过来,玉沁有满心的话想说,只是不知道能和谁说去,担惊受怕的站了大半夜,玉沁走了乏也睡不着了,也不知道饿了。
推开轩窗看见树梢上好圆一轮明月,月光氤氲下来,把银白色的清辉洒满了深闱锦帐,夜已经很深了,小丫鬟低声劝着,“小姐关窗睡了吧,还有一会天才亮呢。”
“你困了先睡了吧,我看一会月亮。”
真不知道月亮有啥看头,小丫鬟在心里嘀咕着,小姐不睡她不敢睡。
玉沁看着月亮出了一回神,不知不觉间满眼的眼泪,纤尘不染的月光,静谧如水的夜晚,夜风吹着树枝轻摇,小虫子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吟唱,她又想到爹爹,夜晚宵禁,消息也传不过来,不过张顺家的过来的时候说爹爹已经没事了。
玉沁注定不孝顺了。
玉潭不肯留在侯府待产,一意孤行要回来,还不许玉沁跟回来,玉潭是为了妹妹的名声着想,没有爹爹重病在床,女儿守不在床前侍疾的道理,玉沁还是偷偷跟回来了,她没敢朝二姐姐的面,娘亲已经没了,二姐姐就是最亲的人,爹爹那里不是还有慎哥儿吗?
玉沁知道她不孝顺,再让她选一遍她还会选和二姐姐在一起。
漫天的繁星隐去了光辉,深邃微白的天空散布着几颗星星,地上还是漆黑,天上泛着光亮,清凉的风吹着树梢轻轻摇摆。
再过一刻都城也解除了宵禁,四街八巷贯通,颖国公府一早就有人敲门了,门房的小厮连忙开了门迎进来,“原来是舅少爷来了,这天还没亮呢。”
慎哥儿点点头,“你们家少夫人生了吗?”
门房笑道,“里面的消息还没出来,不过我们听着二门那边有说笑声。”
慎哥儿也不客气,径直往里就走,守着垂花门的婆子笑道,“舅少爷一大早就来了,我们少夫人生了个哥,母子平安,一切都好,听说里面忙着煮红蛋呢。”
慎哥儿先去找方子颖。
方子颖正在那练拳,看见慎哥儿连忙收势,“我一会还想找你,说起来我就生气,我嫂子好好的,也不过在你们家说了一句话,先挨了一个嘴巴子,又被你们家三小姐撞了一下,我嫂子那样要强的一个人,在你们家脸面都丢尽了,还是当着我们家的下人!”
方子颖恨恨的一拳打在树上,“我大哥昨天好悬没急晕了,嫂子疼了半宿好歹平安,这口气我得帮我嫂子出了,慎哥儿你别拦着我,我一会就打到你家去。”
慎哥儿抱着手听他说完,眼神漆黑如玉,焕发出光彩,“子颖你带几个婆子过去,女人家比你会说,你在一旁看着就是了,我告诉你说,我祖母最喜欢她的那面铜镜,还有多宝阁里那些宝贝物件,你只管让人砸了就是了,祖母欺软怕硬,她什么也不敢说。”
方子颖看着慎哥儿发愣,“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