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蕴踏着漫天的霞光走了,李鸣唯松了一口气。
回到书房先拿了汗巾子擦汗,后背的长衫都湿透了,两条腿也颤栗起来,李鸣唯闭着眼睛泡在浴桶里,伸长了两条腿,享受着热气蒸腾的酣畅,浑身的汗毛孔张开了,思绪也活跃起来,周蕴看出了他的心思,看出了又如何呢,他只不过想要自保罢了。
拿着小酒壶自斟自饮起来,一边捡了可口的小菜吃了,洗澡水慢慢的变凉,喊了婢女往里蓄水,李鸣唯哼了小调,盘算着对他有利的局面,还有那些不利的,他最惶恐的就是曾经当儿子养大的却是一颗龙蛋,小时候没少了打他,不过看来周蕴并没有在乎。
那时候他是老子,老子哪有不打儿子的,太子的那声爹叫得他骨头都酥了,几乎没魂飞天外去,幸好太子接下来很正常,又换回一脸恭敬,太子到丹朱公主灵前上香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李鸣唯却能察觉到他心里翻起的波澜。
周蕴熟悉他,他又何尝不熟悉周蕴呢,都说知子莫如父,周蕴这人重情义。
李鸣唯不禁有些陶然半醉了,又微微的皱眉,太子宫中将要选送新人,按说谁家也越不过他们家去,冯家的女儿身份最尊贵,外祖父陈大人手握重权,父亲也是庶吉士,这回江南立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幸好冯家的女儿还小,她进了宫也孵不出龙蛋来。
关键还得太子妃肚子争气了,有了嫡长孙万事不愁。
他们家没有了丹朱公主,少了连接内廷的纽带,宫中的消息又出不来,连玉潭也和她夫婿到任上去了,也难叫她回来,玉潭回来也是为方家着想,她弟弟还小呢。
李鸣唯开始撮牙花子了。
玉芳还是姑娘家,也难递牌子进宫,不过眼下他能倚重的儿女只剩下玉芳了。李鸣唯这么想着,换了一身舒适的宝蓝色交领澜衫,轻袍缓带,平添了几分儒雅之气。命人备了车,带了四公子的日用之物,亲自送过去。
夏日天时早,李鸣唯到了太子私邸,天边还亮着呢。绚烂的晚霞变成深紫色,光线有些黯淡了,张顺连忙接了出来,太子刚命人送来四公子,侯爷这就送东西来了。
李鸣唯按住张顺的肩膀不让他磕头,“你是替太子办事的,老夫不能受你的大礼。”
李鸣唯平易近人,又到旁边的太子私塾参观一回,和学堂的老夫子聊天,言谈间给了足够的尊重。太子私塾已经有三十几个小孩子了,十来个孩子是李家下人的子孙,太子放了他们全家的卖身契,累世家奴成了自由人,这十来个孩子哪里会不珍惜眼前的好机会,那里敢不好生学了,爹娘打不死他。
剩下的这些个孩子大都是附近小官吏的子弟,牛鼻子胡同住的五六品的京官,能有幸接近天颜,先和太子爷攀上关系。就算见不着太子也是好的,子弟若是有出息了,将来就是天子的亲近门生,仕途上先顺畅了。
老夫子人称童麟先生。先帝朝的举人,人品方正,是太子寻访来的,李鸣唯和老夫子聊了半晌,寻问了李谨、李敏两个儿子的状况,敏哥儿聪慧。谨哥儿读书也肯用心了,李鸣唯又郑重的托付了诚哥儿,诚哥儿还小,看不出什么来,他若能从举业里出来也是福气。
天晚了外面也宵禁了,李侯爷便不回去,找了几个儿女过来说话。
玉芳见了爹爹福了一礼,眼圈先红了,她没想到公主嫡母会出了意外,办完了丧事她还想着守灵,太子派人送她回来了。
李鸣唯打量着玉芳,她穿着一身雪白的重孝,这是为嫡母戴孝了。
心下不觉凄然,玉芳的婚事耽误了。
三年之后玉芳成了老姑娘,还有什么好的留给她,她比不了玉沁,皇家希望太子早些完婚,还受了言官指责,皇帝强势一意孤行。
玉芳只能等三年了,这对李家只有好处,她照顾弟弟们,三年之后弟弟也大了,李鸣唯说着感人的话语,说的玉芳泪淋淋的,她不照顾几个弟弟谁照顾呢。
李鸣唯看着眼前的三个儿子,敏哥儿一脸的紧张,谨哥儿大大咧咧的,诚哥儿一团的孩子气,李鸣唯板了脸训诫一番,让他们都回去了。
他们李家享了百年的富贵,开国的六公紧剩下他们家和方家了,那些人家不是没落了就是获罪了,他以前嫌弃谨哥儿太笨,如今看来笨有笨的好处,谨哥儿往下传承香火就可以了,凭着太子待他家的情分,谨哥儿可以一世安稳。
他用心经营起来,李家又可以延续百年富贵了,他对得起列祖列宗。
周蕴回到宫里先过去给皇帝请安,皇帝含笑问他,“太子看你尚父去了?”
周蕴淡淡的应和了一声,微微皱了眉,转头就说别的事了,“倭国使臣提出要派遣子弟来我朝留学,儿臣没有答复他们,还要听听爹爹怎么说。”
皇帝就事论事说起来,说了半晌,周蕴得了吩咐回去了。
皇帝看太子走了,叫过太子身边的人询问一回,原来李鸣唯连家里的那些婆娘都管不好,姐姐妹妹打扮着都出来了,太子觉得丢了脸面,不待见他尚父了。
皇帝不禁微笑,心里的酸味儿消散不少。
又想到太子后宫空虚,太子恋着太子妃,长此下去不是好现象。
皇帝和皇后商议了,李鸣唯那句话有些道理,太子重情,与太子妃就是从小的情分,冯家的女儿先接进宫里才好,当皇家的童养媳,和太子也能时常相见。
冯曦儿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