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年前宣召崔广深回京,询问广西的一些要务,又恰逢元月,崔广深就等过了年再回广西,这回是要连家眷都带到任上的,崔夫人舍不得小女儿,这年也没过好,连日来宴请的帖子像雪片一样飞来,崔夫人哪里有闲心应酬了,索性托病不肯露面,好容易等到初七,太子传召,宣崔广深进宫问询广西诸事。
崔广深心里便有些不大高兴了。
女儿吃了这样的暗亏,也该皇帝出面安抚他,他也好趁机为女儿讨个公道,太子宣他还不能不去了,崔广深换上朝服坐了轿子进宫,心里慢慢计较。
前几天的宫宴上,周蕴过来敬了一回酒,周蕴谈吐雅致,气韵不俗,可是不管怎么说,周蕴也不过是半大不小的少年郎,崔广深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恭敬的大礼参拜。
周蕴含笑说声免礼,赐坐,不着痕迹的打量他。
崔广深的相貌很威武,脸上的皮肤显得粗糙,微黑的一张脸,一双锐眼更增添了他那强悍的气魄,眼睛看着前方目不斜视,落了坐一言不发,也不肯寒暄了,一言不发也是一种态度,崔广深用沉默来表达他心里的不满,给年轻的太子施加压力。
崔广深为官二十余年,穷乡僻壤的书生走到如今的地位,天生的气魄逼人,周蕴唇边荡漾着一缕春风般的微笑,问询广西的政事,崔广深回答的简洁,他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这样呆板的一问一答,谈话很容易陷入僵局,这是崔广深想要的效果,他在等,他在等年轻的太子爷词穷,等到太子气势弱了,他才好掌控说话的主动权,才能帮女儿讨一个公道。
想到女儿受的委屈。崔广深强压了怒火,他四十岁上方才有了这个女儿,爱护的和眼珠子一般,他远在广西。哪里想到皇恩浩荡,女儿竟然被封了太子嫔,又哪里能想到宫里还有那样的龌蹉事,他要抓着这机会接女儿出宫。
他们崔家可不想和皇家牵扯了关系,以后安安分分的当个纯臣就好。
年轻的太子面对着有威望的封疆大吏。话题远兜近兜,言谈间不离广西的军政民政、崔广深惊奇的发现,太子涉猎极广,对广西的民政下了一番功夫,言之有物,也有一番见解,有些想法还是崔广深想过,还没来得及实行的,崔广深神态间也不禁凝重起来,说起话来还是斩钉截铁。不过总算多说了几句话。
崔广深这人不大好打交道,为人办事滴水不漏,让人摸不着深浅,这一番高谈阔论就是一个多时辰,周蕴笑道,“孤午后还有政务,改日再向崔卿请教。”
太子说着国事,没提崔嫔一句。
崔广深凝眸看着太子,缓缓说道,“太子政务繁多。按理老臣不该打扰,只是老臣的女儿遭了不幸,如今不堪服侍太子了,老臣夫妻心里也有私念。想要修建家庙供养崔嫔出家,还望太子恩准。”
崔广深终于还是先说了这话,他初十就该启程回广西,今日都初七了,留给他讨价还价的时间不多,他要在临走之前讨一个说法。
周蕴拿出一个牛皮卷宗递过去。“崔卿还是先看看这些再说。”
卷宗里面是几份档案,还有于嬷嬷的口供,小太监的口供之类的,崔广深凝眉看着周蕴,目光若有实质,让人避无可避。
周蕴叹道,“那日晚间出了意外,说起来也有一个月了,崔嫔住进孤的寝殿,只有掌事宫女柳月溪见过她的脸,此外就是秦太医了,崔夫人却听说了这事,孤心里觉得蹊跷。”
崔广深抬头深深的看了太子,东宫出了这样的事,消息也该封严了,却有宫女到崔夫人面前搬弄口舌,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尤其今日这番谈论,崔广深了解了年轻的太子,周蕴心里有成算,他怎么会让消息泄露出去?这对东宫很不利。
崔夫人性子刚直,若是太子强迫了崔嫔,依着崔夫人的性子,再不肯轻饶了的,拼了性命也会为女儿讨这个公道,哪里知道另有隐情,背后藏着个于嬷嬷,崔广深拿着几份案卷看了又看,“敢问太子,刘海公公和于嬷嬷关系很好?”
“刘海那晚没在宫里,第二天一早他就听说了消息,有个小太监不顾孤的命令,跑去给他送信,刘海不知道于嬷嬷怎样冒犯了崔嫔,孤说了句于嬷嬷这人留不得了,让他办下去,刘海命人把于嬷嬷挪出去养病,三日后于嬷嬷就暴毙了。”
周蕴有点意味深长的笑了,“暗云卫的人却发现于嬷嬷没有死,她躲在朝阳门胡同,正月里他们两人还见了面,还鬼混了一番。”
崔广深眼睛亮了一下,“于嬷嬷没有死?”
“老臣也觉得这件事蹊跷,老臣想审问于嬷嬷,还望太子恩准。”
崔广深为官二十载,凡事深思熟虑,这件事看着偶然,却搅动了一池子春水,水下边暗流涌动,当时若是太子处理不当,崔夫人闹出来,太子品格上难免有污点,崔家也将遭到皇家的厌弃,这件事动不了东宫根本,只是抹黑罢了,却会要了崔广深的大好前途。
“孤也要好好审问这个于嬷嬷,都是死了的人了,她还活的滋润。”
周蕴往暗云卫送了密令,邀崔广深陪同审案。
暗云卫的刑讯室无疑是恐怖的地方,这里阴暗潮湿,弥漫着散不净的血腥之气,各种刑具森然罗列,于嬷嬷被暗云卫抓来了,绑在柱子上。
崔广深仔细打量祸害他女儿的人,锐眼如刀,于嬷嬷瑟缩了一下,又放荡的娇笑起来,她知道她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