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高门大族富贵人家,总有祖辈传承的清规戒律,以警醒后世子弟,使得府门荣光能得百年延续。
这清规戒律之中,却有雷打不动一条,便是忌主子间、仆子间及主仆间咬耳朵嚼舌根,传些闲言碎语。
有人不屑,不过薄薄两片肉,上下一碰间,怎就与府门荣光扯上瓜葛。
他却不知,古话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另有言证:一人画虎,三人成虎。长此以往,必会惑乱关系,离间人心,耍奸弄计,不得安宁,后至名声败坏,外人生唾,旦有一日祸从天降,再懊悔晚矣。
是以这日田姜在房里,与几个近身丫鬟围火盆做针黹时,采蓉把何氏做坏肉灌肠,当笑话讲给她听,田姜不以为然,反诫训她们道:“蚊虫遭扇打,只因嘴伤人,这种贬人志气、说三道四的话,截此为止,万勿再传。”
采蓉等几连忙称是,田姜不知怎地,就勾起腹中馋虫,朝翠梅问:“可记得李侍郎遣人送来的扬州大螃蟹?”
翠梅笑道:“自然记得,二老爷瞧着夫人爱吃,托李侍郎又送一篓来,有十只团脐肥蟹,夫人命糟了封坛,林家媳妇特意摆在柴房通风干燥处,至今还未动过呢。”
田姜遂让她去开坛取三两只来,翠梅应承着走了,不多时拎着食盒回来,把大盘取出搁在桌面上,田姜净了手,看那糟蟹被林家媳妇一只横竖两刀,宰成四半,片肉若白玉,黄油亮若金,一股子酒糟香气四处弥漫,这味道原是她极爱的,可此时却莫名觉得腻,不甘心的舀一小匙黄往嘴里送,才碰舌尖,即觉恶心倒胃,眉宇蹙成一团。
采蓉见着,忙端来香茶给田姜漱去口中残味,又拿颗甜梅子给她含了,这才稍缓过气来,也不敢离近,复又回至火盆边闷闷坐着。翠梅唬了一跳,道:“难道也糟坏了不成?”
叫上采蓉和门前两个小丫头珠儿和画儿,一道围在桌前尝那蟹。
她们几个京城长大,素不大碰这些,因而吃不出好坏来,唯有这画儿,她爷老子是南方人,应季时,也常弄些虾蟹糟醉酱腌了佐酒吃,自然不如此等肥美,壮起胆剔肉挖黄吃得爽快,不忘说道:“就是这味儿,糟的香极了,不曾坏。”
翠梅便去安慰田姜:“兴许晚间受了凉,是以闻不得腥气,稍会熬碗紫姜汤服下暖过肚肠,定会无碍的。”
田姜觉得有理,昨晚儿和沈二爷情浓时连床都未及上,俯趴在榻沿边梭弄,后他还不尽兴,抱起她抵在墙角狠肆,那会衣衫裤儿散落于地,虽有火盆在燃,总会有凉风从窗缝儿透进,如此一琢磨,便红着脸释然。
恰喜春打发丫头来请,道闵谢及李老夫人辞了要走,请她去老太太房里坐别,遂不敢耽搁,穿起斗篷朝福善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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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园中,恰逢沈庆林搀扶何氏迎面而来,见着田姜,连忙近前要给她作揖,田姜免他礼,只道:”国子监今下学麽?“
沈庆林”嗯“了一声,田姜笑了笑不再追问,国子监下学休憩日,为月首初一、月中十五两日,今既不是月初,亦不是月中。
何氏颇亲热挽住她的手臂,并肩儿沿松墙走,一面轻声说:”我还未曾谢过二爷和你呢!“
田姜有些疑惑:“不知大嫂何出此言?”
何氏接着说:“昨才听闻,母亲已同二爷商量过,年后府里的开支用度,要各房均摊缴银,这法子我是赞成的,其实往年我也曾私下同母亲提及过,三爷在外拿官家俸银、五爷开铺风声水起,怎能总让二爷一己担待?哪晓被谁偷听去,可捅了马蜂窝,那两房对我们孤儿寡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指桑骂槐个不休。梦笙弟妹还嫌我多事,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落得里外不是人。如今好了,二爷有你给他拿主意,总是不会再吃那哑巴亏。“
田姜静静听她说完,莞尔一笑:”实不瞒大嫂,这事儿我是真不知晓,现才听你提起。更况....二爷哪需我替他拿主意,他时常嫌弃我年纪小,心性散,爱玩闹,总取笑我是散财童子,如此这般,我便是有甚天大的主意,才不要去他那撞一鼻子灰呢。“
尾随在后的沈庆林,不禁扑哧低笑一声,引得何氏及田姜朝他看,何氏瞪他一眼,田姜笑眯眯的。
沈庆林清隽面庞浮起抹暗红,他嚅嚅道:“二婶娘说的在理.......”
这边说着话儿,已走进福善堂院子,陈老夫人站在梅花树下朝田姜招手。
看着田姜离去,何氏脸色微沉,低叱道:”我可是养了只白眼狼,哪有胳膊肘朝外拐的道理。“
沈庆林有些不耐烦,余光悄瞟某处,话也很敷衍:“二婶娘年纪小,性子天真烂漫,母亲何必拐弯抹角套她的话,好生没意思。”
何氏气怔了,猛得扭头要同他理论,恰碰到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随望去,倏得脸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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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二爷回至栖桐院,挑帘子进房,直朝床榻去,恰看田姜听得声响,揉着眼坐起,小脸儿睡得通红。
俯身伸手去触她的额头,又让她吐舌头来看,田姜乖乖照做,稍顷后,沈二爷叹口气,把她抱进怀里,柔声问:“听说你糟蟹不爱吃?还在母亲房里吐了?”
“........嗯!”田姜抬手搂住他的颈,挺羞惭道:“吃鲈鱼汤的时候.......没忍住,三位老夫人皆在呢,给母亲丢了脸面。”
“她不怪你。”沈二爷亲亲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