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蓝眼眸半觑,却愈发显得锐利。
盯扫四周一众监生,复回看花逸少,怒极反笑道:“你且打住,我现算明白,你竟当我龙阳之辈,可是瞎了狗眼!素日你在我身边打转,望相交,只道你年少登科入太学,必是好之辈,遂不将你撵,原竟是衣冠qín_shòu不如。我徐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飞雄变伏雌!日后你若再无功纠缠与我,休怪我手中刀剑无眼。”
遂转身欲走。
那花逸少有个痴性,家中优渥又是几代单传,被当珍宝捧与手心,人人顺之、从之、无人胆敢悖逆,日子过得便觉无意思。
而如今见此孔武少年,身型魁伟勇猛,性桀骜不驯,对他言语更多鄙睨,并无半句好话,反倒抓心挠肺欢喜得不行,此时见他转身,不晓得哪来的勇气,竟上前紧紧拦抱其腰。
众人倒吸口凉气,揉眼帘怕自个是眼花。舜钰被唬得怔怔的,那日箭圃里她未得手,这厮倒占了先,转想徐蓝那日怒火沸腾之态,不禁对这厮满腔同情顿生。
但听得这厮嘴里胡言乱语:”哥哥权当我是个女子吧!与你做一对鸾交凤友好夫妻,固漆投胶再不离。”
徐蓝脊背瞬间僵直,辄身一把将花逸少拎起,面容冷峻无情,现极尽厌恶之色,严厉喝叱道:“我好言警训你,你却不听半毫,竟敢秽状邪形将我骚扰,休怪我残暴无礼。”
抬起手掌朝其面门狠狠扇去,直打得花逸少面高肿起,眼冒金星,鼻孔见血,两牙剥落荡出,哼哼叽叽说不话来。
不远花逸少书童见状,急急奔来高声叫唤:“我家爷五代单传,你竟敢出手打他!识相的还不赶紧住手,若我家爷有个闪失,你拿命来补都不济。”
听得此话更亦是烈火烹油。
徐蓝冷洌洌一笑,忽得把花逸少放下,陡然将他转个圈,复拎起后颈衣,脚朝后臀狠劲一踹,蓦得松手,那凛凛戾气煞他不住。
但见花逸少在空中画一个弧飞出,又听“咕咚”巨响一声,撕开荷叶如盖连缠,压翻小荷才露尖尖角,水花四溅,竟是被狠狠掷入碧池荷塘之中。
再眉眼鄙蔑扫向众人,凉凉瞅过舜钰,沉声有力喝:“若有谁胆敢污我龙阳,下次不止扔池塘这般轻饶。”
看着徐蓝大步缱风而去,舜钰抿抿唇有苦难言,他这是杀一儆百,她也在其里哩。
花逸少的小厮,趴在白玉栏杆处,朝池中喊的声嘶厉竭,稍顷,远处监丞数人纷至踏来。
众人一哄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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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钰推门进斋舍,恰见傅衡及修道堂的欧阳斌、陈旭升、杨笠等四五人围在桌前,桌上摆一盘艾草汁枣泥青团子,正人手一个细嚼慢咽,傅衡招手让她一道来吃。
舜钰亦不客气,凑到欧阳斌身边空位坐下,拿起一个青团品过,清香四溢且鲜甜可口。
傅衡转而问她道:“季度转瞬再即,凤九你还要与那高丽棒子,争进中级二堂。可有把握?”
舜钰摇头老实道:“实无甚么把握,犹记翰林大考时,仅用一个时辰,他便将四书三道,每道二百字,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全部做完,而我才做完四书三道,实力有些悬殊。”
“做得快并不能说他文章写得好。”傅衡安慰她,又朝欧阳斌瞅去:“明晚你们不是打算去孔庙大成殿拜祭么,把我这好兄弟也带上,定能碾压那高丽棒子。”
欧阳斌有些犹豫,盯着舜钰,迟疑低声说:”这可是触犯学规的事,若被逮住,重着发配烟瘴之地,你若胆小害怕,还是勿要以身犯险为好。“
舜钰默默,半晌才道:”我原有个家姐,感情甚笃,每年清明皆会烧纸与她,这监内不允做这些事,我想随你们去,在那边寻个偏僻地儿,烧把纸钱予她,以了夙愿。“
欧阳斌凝眉计较一番,又看看傅衡,叹口气嘱咐:“明丑时一刻,你同傅衡到敬持门等候,怕被值夜的发觉,记得先躲在井亭背后,等人齐再出来。我带你们进去。”又道:“一切需听我指令行事,不许擅自主张或打闹喧哗,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谁也逃脱不得的。”
舜钰知晓此话是说与她的,颌首应承下来。
正此时,冯双林拎着他的红木雕花文物匣,推门而进,见众目朝他盯来,眉头皱了皱,把匣子往桌上一搁,径自拉过椅子背对他们坐,招呼不打,也无需他人与他招呼,翻出本《钦定春秋传说汇纂》看起来。
“永亭兄可来一起吃个艾草青团?这是清明小食,从祥福食辅买来......!“傅衡是个宽豁的性子,主动问候。
”不吃!“冯双林不待他说完,回得简单干脆,连身躯都未转动。
就是这么高冷!傅衡呶呶嘴。其它人挤眉弄眼,皆笑不露声,倒无什么恶意。
入学至今,冯双林在整个国子监就学问而言不可小觑,听闻祭酒宋沐常寻他去敬一亭,指其所做文章指点一二,另有风言风语传,欲将他直升入率性堂,这就意味着随时可入朝历事。所以即便他的性格再冷漠古怪,众人大都存敬畏之心,倒也相安无事。
欧阳旭几个吃完青团,起身欲离去时,陈旭升耸耸鼻子,四下望望,凑近傅衡及舜钰轻声道:”现是清明,气候湿闷,再过段时日便要入夏,可是酷热难当,你们房时里我总觉有股味儿,平日里可得注意清扫,否则夏里蚊虫可毒哩。“
傅衡怔了怔,朝他头上给个爆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