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洛阳,天色是灰蒙蒙的。依托一拖,周边有许多配套的小工厂,还有地方上自己的必要工厂,排放出来的废气浓烟,影响了城市上空的大气质量。给人工业化时代欧洲的即视感。
李路发现,这个年代的工业城市,空气质量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只是现在的人们没有什么环保观念,而城市上空滚滚升起的烟雾并非令人心生恐惧,反而令人感到兴奋和激动——那是一个地区工业发展水平的最直接的体现。
李路和郭翰威,张卫伟和林培森,吃了早饭就兵分两路分别去搞侦察。张卫伟虽然没在部队服役过,但军工厂保卫科实际上与部队无多大区别。当兵的办事,战前侦察是必须要搞的,先把目标的情况摸清楚,然后才能针对性的制定行动方案。
不打无准备之仗。
李路和郭翰威的第一个目标是三十五岁的七级钳工孔大全。刘贵松拉出的清单里,孔大全排在第一位,并且着重说明了对初生的红星厂来说,孔大全这样的技术工人最为重要,并且他是家庭压力最大的一位。
出了招待所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刘贵松脚步匆匆的从那边街口里走过来,抬眼看见李路和郭翰威,便急忙的过来。
“李科长,早。”刘贵松打招呼。
李路打量着刘贵松,笑道,“小刘,今天精神头不错嘛。”
“说实话,昨晚总算是沾了些油水,这段时间厂里饭堂天天都是大白菜。”刘贵松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得感谢你昨晚的款待。”
郭翰威嘴里叼着烟,抽了口,一挥手道,“刘干部,不是我郭翰威吹牛,跟着我三哥干,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的,天天五花肉可劲儿造!”
李路气点,别对谁都拿你那副社会作态。”
“知道了三哥,啥叫社会作态?”郭翰威挠着脑袋问。
李路懒得搭理他,问刘贵松,“小刘,看上去,你有决定了。”
“是的,李科长。”刘贵松犹豫了一下,道,“如果停薪留职的话,我愿意过去试一试,不知道你那边能不能接受。”
“当然没问题,可以理解的,留一条后路,家里人也踏实一些。”李路道。
刘贵松很尴尬,“家里确实是这个意思。”
若不是这日子过得太艰难,他家里决然不会同意他这么干。饭都快吃不上了,抱着个编制有什么用,然而就算是到了这个地步,依然不愿意放弃编制。更重要的是,刘贵松家庭经济情况并不好,他都二十好几了,连个对象都没有,饭吃不饱怎么谈对象。家里急,这才勉强答应让他办个停薪留职去南方碰碰运气以赚钱为主。
对李路来说,只要人到位,其他问题都是可以慢慢解决的。
“就这么定了,走吧小刘,跟我查查孔大全去。”李路道。
刘贵松就带着李路和郭翰威一路往一拖厂区边缘的区域那边走去,一边低声介绍着,“孔大全的弟弟以前是市化肥厂的职工,据说是因为和厂里人起了矛盾,一把火烧了整一个车间。人进去了,他们家能赔的也都赔了个干净。孔大全的爹妈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来,直接病倒,这两年一直到处求医。唉,光是老人的医药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孔大全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已经上了初中,最小的才才五岁,好在厂里的子弟学校帮着解决了学费,否则老孔早撑不下去了。这不,现在厂里没活干,他偷偷的跑到外面的小厂打零工,赚点钱维持生活。”
李路奇怪的问,“他老婆呢?”
摇了摇头,刘贵松说,“具体情况不清楚,老孔弟弟出事那一年,老孔的老婆就跑了。”
可以想象,两个体弱多病的老人,三个孩子,全部压在孔大全一个人的肩膀上,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单单是冒着被开除的风险跑到外面去打零工,就充分的说明一点——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份上,堂堂七级钳工是不会这么干的。
李路心里决定,今天就可以找机会和孔大全见面直接谈,这样的情况,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最为妥当。
穿过大街小巷,与叮铃响着的自行车车流擦身而过,看着路上行色匆匆提着菜篮子的行人不时的向骑自行车的人投去羡慕的目光,耳边听着刘贵松的介绍以及不时忽高忽低传过来的吆喝声,李路不由的裹了裹围在脖子上的围巾,真真切切的感受着这个时代清晨的气氛。
距离并不近,七绕八拐的走了一个多小时,刘贵松才指着前面一座破败的厂房说,“三哥,前面就是。”
一路聊了一个多小时,刘贵松也跟着郭翰威叫三哥了,既然决定了跟着李路干,他也就不再矫情。退一万步说,再不济,还有老师在那里,他是没有什么再需要顾虑的了。
很显然,刘贵松在这个事情上面是用了心的。这里面全都是看在马金涛的面子上,毫无疑问,刘贵松早就开始留意,否则决然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甚至连孔大全私自干零活的小工厂在哪里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是一个机修厂?”李路问。
刘贵松回答道,“是的,老板原来是市修理厂的职工,规模不大,不过听说生意不错。”
李路微微点头,他想起了另一个时空九十年代初的陆港,到处都是修理厂,大大小小有证的无证的,光是市区就有上百家,这还不包括那些路边支个摊就做起补胎和简单机修的。
那一股下岗浪潮还很远,现在却已经有人敏锐的感觉到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