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无期流浪
既然索性回不去了,那么就肖凡很朴素的想法,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生活下去,理所应当是放在第一位的优先考量,于是他继续在小镇上转悠,琢磨着该不该找份工作先干着。
很明显,他对这个世界涉入不深,融入感不强,就连如何进入正常生活的节奏,也还没找出来。当然生活是无须寻找途径进入的,只要活着,就已经被动体现了某种生活姿态。
至于为什么回不去,这是聂语晴的专业,经过她一番晦涩难懂的解释,加以大量天体物理学的术语,力与交互力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阳光射线的平移和倾斜作为时间的刻度,还有种种关于时空的悖论,某些观点与这个平行位面相同或相似,有的大相径庭。
当然肖凡是听不懂的,他也不耐烦非得去弄懂它。
但聂语晴已经陷进去了,对意识海的掌握初见端倪,那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接一扇崭新的世界窗口,她的意识在宇宙中漫游,乐此不彼地进行全方位的探测,如果还能回到基准位面,她将有能力写出一大堆论文,获得一大堆科学发现奖,推翻眼下的一大堆科学定律。
肖凡琢磨着徐老确实不遗余力,将这个世界行走的通行证安排得极为妥当,这主要体现了聂语晴的设想颇为周到,假如再弄几箱钞票,想必就更周到了。
然而他不会向聂语晴提出这个要求,话说这小镇旅馆的房费,还是汪明明出的,也不知道这回事,聂语晴有没有放在心上?
就看跟聂语晴交谈中时不时愣神的样子,她的心思明显不在“钱”这种俗物上面,但她有没有考虑肖凡管不着,肖凡自己得考虑。
抢一票去?
肖凡再次生出这个念头,随之吃了一惊。看来自己这个当强盗的想法是越加强烈了,最主要的吃惊之处在于,以前自己不这样啊!
那么由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忽然变成一个这样凶暴的人?思考方向以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人?
大约是从基准位面的省厅行署出来之后,就下定了决心要大开杀戒,再之后果然就横冲直撞,干了一堆糊涂事。主要是那种肆意妄为的做法,那种不受任何法条拘束的思维方式,加上他的武力值远胜常人,无疑简单粗暴比之费心思量,要直接得多,也要爽快得多。
这种暴戾、凶残,凡事用简单思维大刀阔斧地解决,肯定是不好的,这没准就会激发骨子里的暴力倾向,肖凡扪心自问:你是个暴力的人吗?
他不认为自己是,但更加无法断定,自己还能回到过去的样子,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一路走过镇上的大街小巷,再往前走,就是田垅人家,只见炊烟在不同的方位袅袅升起,修剪齐整的田垅间不时见到农人俯身打理蔬苗,还能看到有的赤脚汉子肩挑簸箕笼子在田间行走。
类似这样的景象,在原先的世界倒是不常见的,基准位面也有乡村农田,但耕作方面基本都已全面机械化,亲历田间劳作的农人,不敢说绝无仅有,那也是极为罕见。
父亲所在的红甸集就是一带古老的农庄乡村,但乡民多半移居城市务工经商,除了回乡养老的,在当地有工程建筑项目的,至于田亩地段多数已切割成碎片化,把持在农资合作组织手中,土地权则归属国有。
绕行过田畦,跨过大埂,一大片黄杨树栽种在河流附近,黄河流域的支脉段落,看似流动缓慢的河水却并不清冽,而是呈现淡淡的屎黄,其下暗流汹涌,漾起一阵接一阵的黄泥,水面上波纹叠现,明显都是活水。
黄泥水中养分充足,水中随波流过的鱼虾倒甚是健壮,一个个生猛活泼的样子,肖凡想着跳下去捉几只活物,又怕弄脏了衣服,小旅馆设施很是简陋,洗衣晾衣这些殊为不便,于是再往前走,欲待寻点儿就手的武器,最好是较长的硬枝,好打捞鱼虾。
忽然侧面一声暴喝:“干什么的?”
肖凡惊怔片刻,循声转目四顾,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由问道:“谁?谁在说话?”
黄杨树后转出几条汉子,当先一人上排门牙甚是突出,下面一排暗黄肮脏的显然是假牙,高声问道:“你是谁?来干什么的?”
“我是……”肖凡险些儿脱口而出“我是人”,总算把这种非主流的无厘头说法止在了嘴边,说道:“我是外地人,住在镇上旅馆里,就是在这附近随便转转的,如果打扰到你们,那真是抱歉。”
“到别处转去!这是私人地方……”
当先的汉子一言未止,肖凡截声笑道:“没看出来呢,这片黄杨你家种的吗?你有什么证据啊?”
他说着探头探脑地到处看,视线掠过这片黄杨,前方则为间隔疏落的宅基地屋宇,乡村特色的小洋楼建筑群,倒也鳞次栉比,映衬着其间种植的花卉盆栽,疏落有致。
几名汉子彼此对视一眼,其实早先有人发现这个外乡人的踪迹,随之叫来同伴,看似闲亭信步很是悠闲,也不像有外援的样子,倒不怎么放在心上,但这个外乡人显然不是怂人,嘴巴尤其讨厌,居然进入村子缝里谈什么证据,简直有病!
“这里是赌场吧?”
肖凡忽然问道,就对这个小镇两日来的观察,此地赌风之盛,远远超过他所在的世界,短促的街巷里非但棋牌室超过十家,连一些早点铺、餐馆甚至小卖部,都牌桌满满,赌客云集,玩扑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