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盈所言没错,那真的像一只黑猴子。又瘦又小,尖嘴猴腮。
连修是三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刚抱来王府的时候,个头也最大。
可这大半年过去,连修长缩了,不仅比连萌更小,甚至堪比刚生下的孩子。
刚才珍珠见连修吐药厉害,实在太心疼那珍贵的神仙药,一狠心,捏着连修的小脸,把药灌进了喉。
那过程看得叶星尘想骂人,可又有什么办法?这是在救命,任何一点心软都会断送孩子的性命。
只是把神仙药吃进去以后,连修一下子就不好了,整个人变成了黑色,看起来就像一只黑猴子。
凤盈扑在地上哭得十分绝望,心知肚明这所谓的黑猴子就是连修,也知道那破宅子住定了。
王妃在气头上,绝不会对她起任何怜悯之心。她哭够了,抬起脸,抽噎着,“王妃,可不可以让我抱抱修儿?”
朱渔气得头晕,看着珍珠怀里那团黑乎乎的小肉肉,感觉心都撕裂了,“你觉得你有资格抱修儿吗?”
凤盈抹着泪,“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真的,我当时只是想用孩子引你们过来……药量我都减半,我减了半的呀……”“可他还是个孩子,两三个月大的婴儿,你怎么下得去手?”朱渔最恨的就是这种一口一个“没想到”的人,“你交出的解药,对一个孩子来说,只是双重毒药而已,你懂吗?他的胃脾肝肺肾全都遭到破坏!他
只是个婴儿!你以为你一句没想到就能抹掉你作下的孽吗?”
凤盈哑口无言,从嘤嘤哭泣变成嚎啕大哭,“我愿意把我的命换给他……王妃,你帮帮我,把我的命换给修儿吧……”
或许是听到凤盈的声音,连修竟然费力地睁开眼睛,向着她的方向瞟来。
珍珠见状,立刻将孩子抱得近了些,让他看清楚面前这个跪着的女人。
连修竟是认得的,手无力扬起又放下,眼睛却比刚才灼热得多。
他还没学会恨,还没来得及长大看清人世间的丑恶和勾心斗角,只知在自己短短的生命中,有一个女子也曾抱着自己轻轻哼过小曲儿。
只是,后来怎么就消失了?她对他做了什么?他不知道,也不计较。
这一刻,他又看到了这个女子……他的眼睛闪着夺目的光芒,就那样定定看着她。
凤盈也愣住了,想不到这点大的孩子看到自己会有反应。她满心满肺的自私自利,似乎在这一刻被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涤荡尽浊色。
仿佛她也是干净的,如初生的婴儿,怀着一切向往和憧憬看这个世界。
她缓缓站起身,走过去,泪中带着与生俱来的温存,“修儿……对不起……娘对不起你……”
她几乎是贪婪地将连修从珍珠怀里抢过来,低首,嗅着他身上的奶味……不,连修身上已经没有了孩子这个年纪应有的奶味和肉香,而是满身的药味以及因肝脏坏死发出的一种腐臭味。
如果是往日,凤盈一定将这臭东西扔老远,捂着鼻子喊,“拿走拿走,我不要闻这味儿!”
可现在,她深深将头埋进孩子的颈项,“修儿,修儿……对不起,娘对不起你……”
朱渔和珍珠瞧着那场面,心疼得无以复加。
显然叶星尘的药浴已经对连修不起作用,而曾先生留下的神仙药本是她们最后的希望。
可看这情形……真是一点都不乐观。
两个优秀的医者只能寄希望于“吉人自有天相”。
“听天由命”是一种什么体验?看朱渔和珍珠就知道了。
两人束手无策,唉声叹气。只恨自己不是神仙,挥一下手就能解除人间疾苦。
那天,凤盈抱连修到很晚才离开。临别时,她跪在王妃面前,垂着泪,语气却平静,“谢王妃肯尽心救修儿,凤盈感激不尽。不瞒王妃说,凤盈今日来,只为了想讨回邱家正宅居住,没想过别的。我不配当修儿的娘,如果修儿能活着,求王
妃善待。”
说完,她行了京城九拜跪礼中最重的礼节,长身下跪,叩首到地,稽留多时。
凤盈被送出府,也不像初进府东看西看了,仿佛一下子对所有人和事都失去兴趣。
朱渔最终还是悄悄将正安侯府的正宅扣下来,对秦免言明五年后如果凤盈没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便将此宅给她。
秦免默默应下。
次日,朱渔准备带邓晨曦低调出行,去金雁庵烧香。
谁知秦免如临大敌,抽调禁军沿途保护,还将某几段路禁止路人通行。
朱渔捂脸,“秦统领生怕别人不知道有皇亲国戚出行,怎么不贴张告示出去?”邓晨曦笑嘻嘻的,“我觉得秦统领做得很好啊。王妃现在是顶顶重要的人物,自然要保护好。我爹爹说,放眼望去,任何两国和亲都不如西凌和岩国的和亲有意义。他还说,明安公主一看就是有智慧有担当
的女子,要没有明安公主,两国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关头结盟。”
试想,要是在此时明安公主有任何一点闪失,岂非会影响两国结盟的大事?
禁军统领敢掉以轻心吗?敢不把王妃出行当回事吗?
朱渔来到金雁庵,主要是为了看金雁塔。
那塔很高,远远看去,微微有些倾斜,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高塔古朴,却巧夺天工。并不以当时流行的琉璃砖瓦修建,而是以奇石为主堆砌。
每一层的奇石数量大小都不尽相同,石上雕有各类飞禽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