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穿武警制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icu病房,他的肩头将星闪耀。
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大校,一名上校,一名中校。
将军握住谢晓兰的手,使劲摇了摇,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看到站在谢晓兰身边的我,猜到了我的身份,很快地跟我握了握手,随即朝病床上的“蝈蝈”俯下身子。
一名主治大夫模样的白衣人站在将军的身边,俯耳对他说着什么。
我隐约可以听见,大夫说的是:“情况很不好……没有把握……”一类的字眼。
我知道,我知道我亲爱的“蝈蝈”就要死了。将军是来给他“送行”的!
我的恍惚已达极点,我想,将军会不会抽出手枪,冲天鸣枪,就像我们在保山,战士们开枪,为陈华送行?
我想多了,或者说,我真的迷糊了!
将军没有叮嘱医护人员“一定要尽全力抢救”,也没有握住谢晓兰的手安慰她“一定要挺住”,他缓缓转过身来,仿佛刹那之间,屋子里所有的人,包括谢晓兰、包括我、包括少不更事的阿香,都是他手下的军官和士兵。将军的眼中泪光闪动,他举起右手,但是他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他指着看不见的虚空,他的声音哽咽着:“同志们,我就要出发,亲自带队去抓凶手!血债要用血来还,我发誓,不抓住凶手,不将凶手绳之以法,绝不罢休!”
大校、上校、中校们情不自禁地回答:“是!”
将军说罢,挥手朝谢晓兰敬了一个军礼,随后,他抓住谢晓兰的手,轻轻摇了摇,低声说:“嫂子,我们走啦。”
将军准备与我握手告别时,注意到我手中鲜红的结婚证,他不容置疑地拿过结婚证,打开。
谢晓兰伸手搂住我的肩膀,轻声说:“这孩子,是我的儿媳妇,她和卫国领了证,还没有举行婚礼,这孩子,担心卫国再也没有机会……她想在这里,把这事宣布一下。”
将军很快地说:“我明白了!”
将军伸出右手,压到我的肩上,他说:“好孩子,我来给你们证婚!现在,你可以站到卫国同志的身边去了!”
……
我亲爱的“蝈蝈”平躺在病床上,整个身子被白布缠裹,他的头上缠着浸出血渍的绷带,脸上罩着呼吸面罩,他的双眼微闭,不知是梦是醒,只有床头的监护仪上跳动的光点,表明他依然弥留人间;我,黎妮,没有婚纱,没有捧花,虽然仆仆风尘,但是我有洁白的衬衣,干净的牛仔裤,利落的小白鞋。我将长发盘起,挺直腰板,双手捧着属于我的那一纸鲜红婚书,站立在我至亲至爱的“蝈蝈”身边。
我的左侧,是邓佳。谢谢你,我的伴娘!
“蝈蝈”的右侧,是老和,他吊着胳膊,鲜血渗出绷带,宛若点点红梅,他拄着拐杖,一脸肃然。谢谢你,他的伴郎!
谢晓兰,此刻过后,我将称您为亲爱的妈妈;小阿香,此刻过后,你可以清脆地呼我为“婶婶”;大校、上校、中校、医护人员,散落在我们身边,谢谢你们,我们尊贵的嘉宾!
将军面对“蝈蝈”和我,打开鲜红的结婚证。
“我宣布……”将军低头看清我的名字:“黎妮女士,与……”将军迟疑了一下——他很快就明白了结婚证上“蝈蝈”的名字为什么叫“李卫国”——“与李卫国少校,于2016年6月1日,登记结婚。于2016年7月18日,在亲人、战友、朋友们和同志们的见证下,举行婚礼!让我们祝福这一对新人,祝福黎妮和卫国,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将军证婚完毕,俯身从洁白的被单下拉出“蝈蝈”插满管子和传感片的手,无比凝重地将那一纸火红婚书,放进“蝈蝈”的手心。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将军率先鼓掌,大家都热泪盈眶,用力鼓掌。我向谢晓兰深鞠一躬,随后,我转身弯腰,俯向我亲爱的“蝈蝈”。我要亲吻我的丈夫,可是我只能吻到他额头染血的绷带,我要亲吻他的嘴唇,我不能把最后一吻留在氧气面罩上,我猛然掀开“蝈蝈”的氧气面罩,将我被泪水洇透的嘴唇,紧紧地贴住他干裂的嘴唇。
猝然,我感觉到“蝈蝈”的嘴唇在蠕动!没错,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或幻觉,我的爱人,他的嘴唇在蠕动。我让自己的嘴唇稍稍离开,这时,我惊奇地发现,“蝈蝈”的眼皮在动,我像个傻孩子一般,伸手去拨他的眼皮,试图帮他睁开眼睛。
“蝈蝈”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他的嘴唇翕动着,呼呼地喘着气,监护仪的屏幕上,所有的线条和光点悉数紊乱……
他想要说话!
我把耳朵凑近他的嘴唇,我听明白了,我听明白了!他不懈地努力着,我亲爱的“蝈蝈”努力想要发出的音节是:
“我愿意……我愿意……”
终于,包括将军在内的所有人,都听清了“蝈蝈”的呓语:
“我愿意……我愿意……”
后来,我亲爱的“蝈蝈”告诉我,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一个无比慈祥而又无限悲悯的声音在问他:
“蝈蝈,你愿意娶粒粒为妻,爱她、宠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无论光荣还是卑微,无lùn_gōng勋还是构陷,无论死去还是活着——你愿意吗?”
我亲爱的“蝈蝈”急切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急切地挣扎着想要大喊:“我愿意!我愿意!”
将军将鲜红的婚书更紧地压进“蝈蝈”的手心,他双手握住“蝈蝈”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