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蝈蝈”按照段向北规定的时间,给段向北打电话,告知段向北已经锁定“张总”的下落,“蝈蝈”说:“详细地址和动手的办法,我不能在电话里说,我不知道我们的通话是不是绝对安全。”
段向北就是喜欢“蝈蝈”这种稳健、谨慎的作风。他没有立即向“蝈蝈”下达新的指令,而是让“蝈蝈”稍安勿躁,等待他的下一个电话。
段向北转头把“蝈蝈”通报的情况报告了父亲段蒙生。
段蒙生“咕咕”地吸着水烟筒,沉默不语。他盘算着,是增派人手给“蝈蝈”,让“蝈蝈”在清迈绑架张光祖,并将张光祖带回缅北小镇呢?还是召回“蝈蝈”,听他当面“汇报”更为稳妥?
老谋深算的段蒙生,并未完全打消对“蝈蝈”的怀疑:这些日子,他的脑海中会偶而闪过这个年轻人的面容,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上了年纪,他竟然无法确证这个年轻人是否真的做过段氏庄园的护卫?然而,一生自负的段蒙生认为这并不是问题,就算这个年轻人曾经做过自己的护卫,也不能说明这个人绝对忠诚。身边的卫士被其他贩毒势力或者警方收买,这种事以前发生过,说不定此时正在发生,以后,也会继续发生。反过来,如果这个年轻人并未做过自己的卫士,而只是为了便于投靠段向北,编造了这段履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段蒙生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段蒙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人的能力似乎太强了,而一个人能力太强,往往不是个人的原因,而是他的身后,有一个团队在帮助他。
那么,暗中帮助“蝈蝈”的这个团队,会是谁呢?
所以,段蒙生很快决定,让“蝈蝈”回来一趟。
如果“蝈蝈”毫不迟疑地归来,就说明他根本不可能是“卧底”,也不可能是其他贩毒团伙打进来的“内鬼”,否则,只能说这个年轻人真是不要命了。
段蒙生无论如何盘算,也不可能猜到:中国警方寻求国际警务合作,得到缅甸政府和警方高层同意,派出特战小组,到段氏父子的“地盘”上,直接抓捕段向北。在“7d”计划中,“蝈蝈”需要扮演的,恰恰是那个“引路人”!
就在“蝈蝈”接到段向北的通知,让他尽快返回缅北的那个晚上,“蝈蝈”的父亲,省公安厅副厅长,“626”专案组副组长李志诚,已进入弥留之际。
李志诚是在办公室里一头栽倒的,当即被送进医院的特护病房。医生对他的情况很清楚,一个劲地摇头。
李志诚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清醒的时候,他让人找来“626”专案组的负责同志,了解案件的进展情况。
专案组的另一位副组长,公安边防总队的少将总队长出现在他的病床前,贴着李志诚的耳朵告诉他:“案件进展非常顺利,7号侦察员也非常安全。”
李志诚缓缓点头,他突然紧紧地抓住少将的手,用几乎已无法辨别的声音询问:“已经进入到抓捕阶段吧?”
将军连连点头。
“按原计划,7号,应该去引蛇出洞?”李志诚呻吟着问。
将军贴住他的耳朵:“你就放心吧,老李,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把7号安全接回来。”
弥留之际的李志诚误解了将军的意思,他拼足最后的力气叫道:“不要叫他回来!不要……影响他办案……不要,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将军缓缓站直身体,面对李志诚凝重点头,用每一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简洁地吐出一个字:“是!”
李志诚努力地点了点头。
将军示意医护人员给李志诚戴上呼吸面罩,之后,将军在李志诚的床前伫立片刻,毅然转身离去。
“蝈蝈”的养母,李志诚的妻子谢晓兰,一直坐在李志诚的身边,抓住他的左手,她的眼中没有泪水,无边的悲戚让她的时光仿佛正在飞速流逝,一天就是一年,她看上去简直像一个80岁的老太太。
意识渐渐恢复的李志诚反手抓住妻子的手,他想用力,可他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力气。他用另一只手,艰难地指向床头的公文包……陪护的省厅工作人员立即拿过公文包。李志诚示意陪护人员摘下自己的氧气面罩,随后,他艰难地说出两个字:“遗嘱……”
工作人员从公文包里找到一份手写的,尚未完成的遗嘱。
李志诚在遗嘱中明确表示:在“626”专案尚未结案之前,不发讣告,谢晓兰明白丈夫的心思,他是担心自己去世的消息传到“蝈蝈”的耳朵里,扰动“蝈蝈”的心神,影响他办案;李志诚交代,不举行追悼会,不搞遗体告别仪式,谢晓兰同样明白,丈夫是不想让“蝈蝈”出现在那样的仪式上,因为一旦“蝈蝈”以儿子的身份出现在那样的仪式上,他的身份就公开了,这意味着“蝈蝈”秘密侦察员生涯的终结;李志诚在遗嘱上写下“骨灰”两个字之后,却没有了下文。不知道他在手书这份遗嘱的时候,是因为病痛握不住笔,还是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写下去了。
此刻,李志诚想要嘱托妻子的,正是如何处置骨灰。
他示意谢晓兰靠近,妻子立即把耳朵凑到了李志诚的嘴唇前。
李志诚说话已经异常艰难,却生怕妻子听不明白,他竭尽最大的努力,挣扎着,呻吟着,反复着,对妻子说道:
“把我的骨灰……送到瑞丽……跟南疆埋在一起。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