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喜欢夸大其词,可大家都是自己人,又是长辈晚辈的关系,孙甲肯定不会言语轻佻,可他的话如果是真的,那就太过离奇了。
王兆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转头看了下赵进,赵进笑着说道:“孙叔有什么法子,小侄实在想不到,请孙叔说来听听。”
既然不知道,那就索性发问,大家这才有些感觉,孙甲脸上的表情,和长辈逗弄晚辈,或者说长辈给晚辈讲述什么新奇事情的得意很相似,想明白这个,赵进颇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还记得广运仓吧?”孙甲开口问道。
大家都是点头,运河没有改道的时候,徐州设有大仓,储运中转漕粮,有户部主事专管,这仓库的名字就是广运仓,赵进他们还去那里玩过,只不过开了迦河,运河改道邳州那边,这仓库自然就荒废掉了。
不过徐州城的老人还记得没有荒废前的盛况,那广运仓中储存着巨量的漕粮,每日车船进出,单是那广运仓所在就和个城池一般。
孙甲笑着继续说道:“距离隅头镇二百里左右的地方就是清江浦,清江浦那里还有常盈仓,那个当年就比广运仓大,而且到现在也没有荒废。”
屋子里略一安静,赵进猛地抬头,王兆靖双手重重一拍,其他人却还有些懵懂。
在伙伴们中,经济之道也就是赵进和王兆靖懂行,刘勇所做的都是些细节,所以最先想通的也是他们两个。
看到赵进他们这样的反应,孙甲又笑了,笑完之后开口说道:“清江浦这边常年存粮百万石,这是官库的数目,私下里的数目就更大了,大家都想着把这些粮食换成银子呢!”
南直隶分为江南、江北,江南是天下最为繁华富庶的所在,江北则相对贫苦,但也有几处特例,扬州富甲天下自不必说,清江浦比起苏州、松江这等一等一的繁华之处也丝毫不逊色,排在第三的就是隅头镇,不过这里兴起的晚,虽然富庶兴旺,规模却远远不如前面两处。
黄河夹杂泥沙,下游淤塞,常年水患,南船北上过清江浦之后,运河和黄河重合一段,这段相对下游水浅难行,所以漕运上也有规矩,民船到清江浦之后不得北上,只有漕船、贡船和官船才能通行,大量的物资在清江浦这边卸下,然后装运车马北上,清江浦这里也就成了大运河最重要的中转站和枢纽咽喉。
湖广、江西、浙江三省的漕米,也要先汇集到清江浦再进行漕运,这里存粮的数量也是巨大。
孙甲所说的“私下里的数目”和隅头镇那边用来换酒的漕粮是一个路数,靠水吃水,漕运上相关的人自然要吃漕运。
清江浦有大仓常盈仓,设有户部分司主事专管,仓库也有管库大使,从这户部主事、管库大使,一直到下面的库丁和漕丁、运兵,人人都要在漕粮上吃上一口。
大量的粮食被贪墨克扣下来,那清江浦又是商业繁华之地,讲究的是钱货交易,以物易物又行不通,这些粮食自然要变成银子才算好处,自然价钱也就高不上去。
“原来根本不知道这么多关节,可漕粮换酒的生意越做越大,开始有清江浦那边的粮商找过来,他们能把粮食直接运到隅头镇,而且价钱比漕丁那边还要便宜,开始做了几次,后来熟了,也就知道了。”孙甲笑着说道。
说到这里,除了赵进和王兆靖两个想通的之外,其他人反倒是更加好奇,吉香就忍不住问道:“孙叔,咱们要供应几千几万人,清江浦那边有这么多粮食吗?”
“而且从清江浦到隅头镇还有过二百里的路,怎么运过去?”刘勇也跟着问了一句。
“隅头镇那里大车过千辆,你们知道清江浦那里有多少大车吗?”看得出孙甲心情很好,在那里卖了个关子。随即自问自答的说道:“清江浦那边光是向官府交钱的就足有万辆!”
听到万辆这个数目字,大家都是震了下,王兆靖点头说道:“南船北马,从前光听人这么讲,今日听孙叔这么一说,大概能想通了,官船漕粮之外,民间那么多货物都要北上,这么多货物大部分都要牛马大车装运,有万辆并不稀奇。”
“冬天只能用车马,等运河开化,不用花多少银钱,漕船就会帮忙送到隅头镇那边,那就更加省时省钱了。”孙甲说道。
“夹带?”赵进疑问道。
“对,就是夹带,小进你还真是懂得多!”孙甲夸了一句,赵进看了看身边的伙伴们,笑着说道:“孙叔,我们这边将来要和漕运这块打很多交道,这些关节就请孙叔仔细讲解,免得以后糊涂。”
这正是孙甲的意思,虽说有些好为人师,可也是想把自己知道的这些东西传授给赵进和伙伴们,这个心赵进能明白,孙甲是商人,如果想要谋取更大的利益,对有些信息应该避而不谈,可孙甲却毫不藏私,这就是真正把自己当成亲人长辈,把大家当做自己人的态度。
当然,孙家死了个儿子,却因为赵字营发了大财,而且活得风光平安,现在为了让这份荣光保持下去,又送了个儿子过来,在信息上又毫不藏私,这也是为了和赵字营结合的更紧密,这种诛心之论即便大家能想到,也不会谈起。
听了赵进的话,孙甲笑着连连点头,又是说道:“我也是到了邳州以后才知道这么多关节,自己听来的,别人说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刚才说民船在清江浦就要从水路换成陆路,可一辆大车去北边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