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松,蛋壳连带着鸡蛋一起掉进碗里。
他感觉到有什么在体内叫嚣着。
这是她第一次离自己这么近吧。
徐清让甚至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时候的何愈眉眼明晰,踩着滑板在街上穿行,马尾随风飘动。
年轻的生命,就算是摔倒后哭的样子,也那么好看。
本来应该回学校的,可是在路上偶遇后,他就像被点了穴道一样。
根本不舍得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怎么会有人,连哭的样子都这么吸引人。
他想上前安慰她,想带她去医院,想亲手替她擦掉眼泪。
可是又害怕,自卑是一种钻心的东西,哪怕他只对她一个人感到自卑。
她光是笑一下,他就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何愈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替他把衣服围上以后,非常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我不喜欢吃葱。”
徐清让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面很快就煮好了,何愈才刚把电视点开,徐清让就端着面碗出来了。
只有一碗。
她诧异:“你不吃吗?”
徐清让摇头:“我不饿。”
他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安静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点评。
何愈吃了一小口:“想不到你做饭还挺好吃的。”
他轻恩一声,面上情绪寡淡,看不出喜怒。
依旧安静的看着她。
实在太过安静了,何愈就算一个人在家也没有这么安静过。
她胡扯着找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
“六岁的时候。”
何愈诧异:“六岁?”
他的神情淡漠如往常:“或者更早,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
何愈迟疑的咬了一口面,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是看徐清让一副蛮不在意的模样,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吃完面以后,她把东西收拾好,和徐清让说了声晚安就准备回房休息。
后者叫住她:“你不是很好奇,我是季渊还是徐请让吗。”
看徐清让刚才的样子,何愈不想为难他。
她随口一句:“不重要了,反正你们长得都一样。”
房门打开又关上。
徐清让站在原地,眸色微沉。
——不重要。
——反正你们长得都一样。
-
可能是因为晚上吃太多的缘故,何愈睡到一半肚子疼醒了,起床上厕所,她睁着惺忪的睡眼开灯。
边打哈欠边忘洗手间走,经过沙发时吓了一跳。
徐清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某个聚光点。
何愈皱眉:“你怎么还没睡?”
他缓缓抬眸,声音暗哑异常,像是很多年都没有喝过水一样。
“睡不着。”
他的眼里有熬夜多出的红血丝,唇色有些发白。
看上去憔悴异常。
何愈心一软,他们这小地方,一般都是些诊所,没有安眠药。
“你平时不吃安眠药就睡不着吗?”
他摇头:“有的时候吃了也睡不着。”
何愈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从小到大她就活的比较糙,就连她爸也说她没个女孩样。
不过何愈对这些话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她觉得自己那叫爱好广泛。
“要不你去我房间睡吧,我去隔壁睡。”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徐清让娇生惯养,可能是嫌弃旁边那个房间太简陋。
其实也不算简陋,只是平时因为没人住,有点空旷而已。
徐清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何愈就当他默认了:“不过我房间可能有点乱,你不要介意啊。”
她过去把床头灯打开,调解了一下光线,不至于刺激到眼睛。
“那晚安。”
想了想,她又去给他泡了杯热牛奶,“喝了以后会舒服一点。”
出去时,顺手把门给关上,动作小心翼翼。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他看着书桌上的相框,是一张全家福,何愈站在最中间,穿着学士服,手上抱着捧花,笑容灿烂。
那天阳光应该很好,她的眼睛里晕着光。
房间的确如她所说的,很乱。
滑板倒在也是乱七八糟的放着。
房子的隔音不太好,甚至还能听到隔壁住户的争吵声。
徐清让很早以前开始就是一个人住了,他喜欢清净,又爱洁,所以找的住所最紧要的一条就是附近没有其他的住户。
可是莫名的,他突然很想留在这里。
这个和他所有喜好都背道而驰的地方。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单人照,何愈站在一处遗址旁边,歪头比了个耶。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掩饰自己的迷恋,只是她看不到。
也有可能,是他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想她知道,又怕她知道。
他的生活过的压抑又黑暗,本来就是上不了天堂的人了,他又怎么舍得把她给拉下来呢。
她这样的人,衣裙碰不得一点灰尘。
一点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