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睁开眼,竟以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直棂窗撒入室内,四周罗帐迎着光线泛起亮来,浓郁花香焚烧的味道萦绕殿内,但仔细闻后却察觉到一丝苦涩气味。
额上被放着一块儿浸湿的巾帕,身上也加盖了一层薄被。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一名宫女绕过三根大柱,向她走来。
“您醒啦。”
宫女一身翠竹色的褙子,头上银制钗钿,身段轻盈,皓腕如雪,端着铜盆迎光而站,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翠然。”岑涟记得这是岑述的贴身宫女,也就是这凌飞殿的主事宫女。
“今早您发热了,却也不好请御医,于是照着以往的方子给您抓了把药。看来还真对症了。”翠然边说边上前将岑涟额上的巾帕更换成新的,她道:“二王子说了,您不必担心,只在此歇息就好。”
“这怎么行!”
岑涟惊呼着就坐起身来,只是翠然一双看似柔弱无骨的手却稳稳扣在了岑涟肩上。
“二王子既如此说了,您便放心吧。难道您还不相信自家兄弟了?”
翠然的话到最后有一丝不羁的语气。
“这……那我也得当面道谢。”
“二王子现在在鸣湖轩,稍后怕是安邑公主也要来。”
“四姊也知道了?”
“二王子自由体壮不曾得病,这药方是从安邑公主处问来的,自然要叫公主知道。”翠然解释道:“而且您记着了,今儿一早您就去了鸣湖轩。”
岑涟听后大致已经知道岑述编出什么话来不叫他人多言了。
松了口气,岑涟的身体和神经彻底的松弛下来。
翠然悄声退去后,屋中十分安静,木香和花香萦绕鼻尖,岑涟只觉得心安。
歪头看向罗帐外,一副纱布绣仙鹤的屏风立在大榻前,铜器做的锃亮灯柱自殿门左右排开,直至上座左右。
上座之后三座联排博古架,每座博古架上都挂着一幅字。
透过纱布屏风看去只觉得最左边的那幅字格外眼熟。
脑海里想到昨晚看过的木牍,忽觉木牍上的笔迹竟与这外相似。
岑涟惊得起身,她也不管赤脚,快步走到那幅字前,手轻抚过每一笔画,忽的又想到一个表字——巽之。
于是她急忙看这幅字的提笔人,却发现是一个熟悉的人名——岑翥。
“那是三王弟的字,你喜欢?”岑述的声音自身后而来。
岑涟回过身,一时不知如何言辞。
“怎是赤足?!”少女惊呼着跑进来,粉嫩衣袖如蝶翼般划过。
岑琼快速行至岑涟身前,拉着岑涟坐到一旁。
“你真是大意,若是再病了该如何!”岑琼担心的训斥,随即关切问道:“现在感觉身体如何了?还烧吗?”
“好多了,多谢四姊担心。”
岑琼松了口气,转而看向岑述问道:“二王兄也真是的,拉着五妹妹在湖边玩耍,什么时候二王兄也这般轻浮了。”
“呵呵。你已经训了我一个上午,如今就饶了我吧。”岑述无奈笑道。
这时翠然以为岑涟俸上鞋履。
“说来五妹妹对这字感兴趣?”岑琼问话时,双眸中似有星光闪烁,在期待中竟还有一丝骄傲。
岑涟感到疑惑却不显露,她道:“是呀。提笔行云流水间却也刚劲有力,很难想象竟是三王兄之作。”
“很难想象?”岑琼皱起眉。
“我毕竟没有见过三王兄,多是从他人口中听闻。”
岑涟话不说满,岑琼却明白。
岑翥是宁美人之子,留着宁家的血,不为郑王所喜,却因王后保全留在王城,住在城郊人烟稀少的行宫长天宫。
所以没人敢吹捧岑翥,自然岑涟听到的也不会是好的评语。
有人说岑翥狂妄自傲、睚眦必报;有人说岑翥曾花钱让乞儿给他下跪;有人说岑翥自负与人弈棋落败后不认,实为小人。
“那些话都是浑话,你莫要听去了。咱们都是兄弟姊妹,就算出了遂安王那样的混不吝,却也不会差到像他们所言那般。三王兄他没那么不堪的!”
按理,岑琼与岑涟相同,都居于王宫,就算她有封地,但也不曾前往,所以也应当是从他人口中听闻岑翥的品行。
可现在岑琼却极力为岑翥说话。
不光岑涟好奇,就连岑述也感到古怪。
“四妹妹见过三王弟了?”
“我……没见过。”
岑琼并不是一个惯会说谎的,尤其面对的是最信任的亲兄长。
岑述皱了皱眉,却没有出言训斥。
毕竟当年郑王下令岑翥非召不得入宫,而岑翥三岁时宁家出事,往后岑琼根本没有见岑翥的机会了。
加之岑琼躲闪的言辞,所以岑琼必定是私自出了宫。
“唔。说来五妹妹似乎对这幅字十分感兴趣呢。”岑琼眼神躲闪着岔开话题。
岑涟忍不住笑出了声,还道:“四姊真是怕二王兄呢。”转而看向岑述,道:“二王兄可莫要因此怪四姊。”
岑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是再说:当真不叫他省心。
“连你也来打趣我了!”岑琼羞赧的轻捶岑涟的肩膀。
气氛温馨,兄妹之间的温情让岑涟心中油然而生出欣喜之感,笑容逐渐浮现在苍白的脸上。
当多年后岑涟再回忆起这一刻时,她心中依然欣喜,而更多的是苦涩、愧疚和庆幸。
不过这都是后话,此刻的岑涟不知道数十年后的她如何,她只知道珍惜当下因活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