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寂静无声。
赵炼望着墙壁上的小窗户,顾四爷是傻还是扮猪吃老虎?
他看了太多的人,偏偏看不透顾四爷。
“话本说两家因为儿女亲事而化干戈为玉帛,爷听得多了,那都是故事,就算最后瑶儿赢得你们荣国公府上下的尊重,她付出得也不少。”
顾四爷咂嘴道:“有舒心富贵的日子不过,偏偏给她选一条以异常崎岖难走的路,爷同女儿没仇,她是爷的亲骨肉!”
这辈子他享乐习惯了,没担当也没觉得不好,反而觉得自己的日子才叫过得有滋有味,瑶儿同他一样过日子多好?!
“即便这次因为爷救了你,荣国公对顾家心存感激,但以后朝廷上……啧啧,他同爷大哥根本不可能凑到一个圈子里。迟早会分道扬镳,互相攻击。”
顾清属于京派,而荣公公在江南多年,身边的党羽多是南方人。
朝廷上不可能没有党派,即便荣国公有心同顾家结好,他身边的党羽也不会同意。
毕竟利益就那么多,别人抢去一块,自己这边必会减少几分。
“荣国公现在满口感激爷,相信爷,那是因为皇上相信爷,否则他可不会顾及爷是否救了你,他们总是把恩情看得很淡,没什么不能利用的。”
顾四爷眸子深沉,俊脸的线条分明,整个人去了几分富华纨绔气息,多了几许智者之姿,“爷的心思转不过他们,也看不上他们,就不同他们玩了。”
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往日,“楼潇,你趁早死了心吧,爷不耽搁你求亲高门贵女,爷明确告诉你,这辈子瑶儿会嫁给武将。”
楼潇淡淡说道:“正好,我受此磨难,已有从武之心。”
“……”
顾四爷撇嘴道:“就算如此,爷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
“令爱待字闺中,小子就有机会。”
楼潇缓缓站起身,步履依然略显蹒跚,“四爷不必担心我的伤口,大夫说不会留下后患,我的腿和胳膊接骨都很顺利……”
“大夫说再迟一个月,怕是杏林圣手都救不了我。”
“接骨时我爹和我娘都哭了。”
楼潇抹了一把眼角,没有任何的泪水,“我没有落一滴泪水,在乞讨那段日子,我这辈子眼泪都流干了,接骨的疼痛又算什么?我能看到期望,继续健康活下去的希望。”
“没有令爱和顾四爷,我绝没有今日!”
楼潇缓缓跪下来,对顾四爷磕头,哽咽道:“多谢。”
顾四爷跳了起来,躲开他,“你小子……你小子别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不知道嘛。”
“还有别以为你磕头就算报恩了!”
“磕头可没银子实惠。”
楼潇好似没听到顾四爷的话,依然按照原本的计划磕了头后,站起身来,“我先走了。”
无需仆从搀扶,楼潇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等到少年的背影消失后,赵炼缓缓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没准将来荣国公会感激绑走他的真凶,没有这番磨砺,楼潇不过就是个纨绔子弟。”
“呸。”
顾四爷啐了一口,“赵老头这话爷不爱听,纨绔子弟怎么了?花你家银子,还是吃你家粮食?!”
赵炼:“……”
“而且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点都不知道你口中的磨砺对楼潇的影响有多沉重,只要荣国公真心疼爱儿子,永远不会感激绑走楼潇的人,只会恨他入骨。”
“这同楼潇是否成才无关。”
顾四爷缓缓合上眸子,“你没有被人当做乞丐对待,没有断手断脚忍受非人待遇,不是爷瞧不起你,楼潇经历的苦难,你一日都过不了。”
“当然爷也过不了,想一想爷都头皮发麻,亏着爷年少时乖巧老实,没被人绑走。”
顾四爷声音越来越轻,好似睡熟了一般,赵炼支起耳朵仔细听,隐隐听到顾四爷喃咛:“经历这些事,他的性情怕是要大变,爷绝不会把瑶儿嫁他。”
赵炼沉默下来,这几日虽然总是被顾四爷气得跳脚,但他觉得同顾四爷说话挺有趣。
小鸡尿尿,各有各的道。
顾四爷的想法,他一辈子理解不了,当然他也被顾四爷的想法震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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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寿宴波澜不惊,汪老爷子在接受儿孙的贺寿后,敬了宾客几杯酒,吃了寿桃后,便以身体不适,去书房歇息了。
顾瑶发现三哥顾瑾被汪家少爷请去书房,汪家虽然宾客满门,但一切的热闹掩饰不了汪家在仕途上的挫折。
“也是外祖父多心,大舅是御史,自然要向皇上奏事。”
顾璐轻声说道:“把三哥叫去,不过是想让大伯父帮衬一二,就算大伯父不出声,以大舅这些年的表现,皇上会更相信大舅,而不是污蔑大舅的言辞。”
“若是御史都不敢奏事,或是成为哪方势力的咽喉,等同于堵塞言路,对皇上失了忠诚之心。”
顾瑶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义正言辞,满腔正气的顾璐,“四姐既然底气如此足,为何不去汪老爷子说?同我说又能证明什么?我连皇宫的门都摸不到。”
顾璐咬着嘴唇道:“我只是表述自己的看法,我们闺秀也不该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六妹若是只盯着后宅的对牌,将来嫁人后,无法帮助夫婿,贤内助可不仅仅是管好后宅啊。”
“若是连后宅都管不好,妯娌失和,再清楚外面大事,朝政是非,怕是得不到丈夫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