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仅仅待了半小时就向德穆兰夫妇以及众人告辞,因为明早就是部队出征的日子。
……
在香槟混成团离开凡尔赛军营的当天,作为国民议会保守派领袖的卡扎莱斯在向轮值议长请假之后,在下午启程离开巴黎,前往150公里外的兰斯。
与来凡尔赛一样,香槟混成团不急不慢的保持着每天10小时,40公里左右的行军路程,一旦遇到雨天则提前安营扎寨,布置防御工事。不同于地中海的温和湿润,法国北方的冬天相对寒冷,12月的温度从夜间5摄氏度到白天12之间。安德鲁接受了两位军医官的意见,在士兵们适应严寒气候之前,严禁在雨雪天里行军,另外还让军需官配发了红酒姜汤,以减少军中流感的出现。
可即便如此,出征的第三天,拉雷军医官报告说混成团里的病患增加到25人,不过腹泻和流感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按照预先的方案,这些病患将被陆续送到位于埃纳省乌希堡镇的天主教会医院,在新开辟的隔离病房里待上两三周。
教会医院,好吧,它正式的名称是救护所,是天主教会的女修道院创办的慈善机构。在巴黎,教会医院的条件还差强人意,但到了外省,女修道院能给伤病员提供一张在木板上铺有两层麦秆的简易床铺就非常不错了。就这条件,还是军医官拉雷同意为教会医院的其他病人,每天免费实施两次外科手术换来的福利。
在安德鲁上校的眼中,医院里的一切都是肮脏的,混乱的。住房环境差点忍受一下倒也所谓,修女们救死扶伤的态度倒是不错,但洁净的饮用水得不到保障,修女们一个个手指甲肮脏,根本没有洗手洁身的卫生概念。尽管拉雷军医官曾数次教导过充当助手的修女们如何改善环境以及个人卫生,但效果极差。
“必须建立团部直属的独立医护体系,而不是继续依靠女修道院。”在视察了教会医院的糟糕环境之后,安德鲁告诉随行的拉雷医生说。之前,军医官们强调更多是救治,而并非护理,即便安德鲁上校在波尔多军营里提出了医护体系,然而临时充当护士的仆役显然不具备应有的专业素质。至于教会医院的修女,她们都嫁给了上帝,根本不接受香槟混成团的那种有悖天主教义的卫生医疗理念。
“可我是医生!”拉雷军医官嘀咕着,服侍人的工作显然不可能交由他来做。
“那你给我找个能做,而且还能做好的护士长!”安德鲁不客气的大声训斥道,吓得往来的军士和修女们慌慌张张的闪到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留意到自己有些失态的安德鲁,他急忙走到一名年轻修女的面前,说了句“对不起”,继而俯下身子,帮着对方拾取之前不慎洒落地板上的病患衣物。
在将东西交还给年轻护士后,安德鲁回头告诫身后的拉雷医生,说:“中尉,记住,你只有由24小时来准备!”那是在明天晚上,已滞后大部队的拉雷军医官必须从乌希堡赶赴30公里外的菲姆镇,参加即将举行的实弹军演。
“是的,长官!”香槟混成团的第二军医官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命令。
等到安德鲁上校离开教会医院之后,拉雷医生让仍旧站在一旁发愣的年轻修女去准备明天上午的手术器具。这位女护士名叫夏洛特—拉维尔,今年才20岁出头,来自18公里外的苏尔松镇(埃纳省)。或许她早年曾在接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继而成为女修道院众多修女中间少数能接受消毒和细菌概念的女护士。
准确的说,夏洛特并没有嫁给上帝,身上的女修道服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她是苏尔松男爵家的大女儿,因为从小生过天花,尽管侥幸逃过一劫,但在右脸留下众多疤痕(麻子),而这,使得夏洛特未来的婚姻变得极为不幸。
……
两年前,在被连续数次拒婚之后,伤心欲绝的夏洛特毅然决然的离开给予她无数欢乐与避风港的温馨家庭,独自来到5法里外的乌希堡女修道院。这座女修道院建于15世纪末,据说是圣女贞德送回查理七世到兰斯加冕时修建的。所以,女修道院落成的同时还开办了一家教会慈善医院,帮助那些遭受苦难的民众。
女修道院的教会医院拥有浓郁的宗教气氛,严格的清规戒律,能够成为一张抵挡世俗非议的“挡箭牌”,既可以保证护士修女们的名声不受舆论指责,也使得存在3百年的女修道院在1789年夏的革—命大风暴,以及随后的大惶恐(农民大暴—动)时期中,得以完好无整的保留下来。
在18世纪的观念中,与各式各样的病人打交道,是非常肮脏而危险的。人们对于“医院”、“护理”这样的字眼一向避而不谈,因为都是一些很可怕、很丢脸的事情。由于医疗水平落后,加上财政赤字严重,战争日益频繁,18世纪的法国教会医院几乎就是不幸、堕落、邋遢、混乱的代名词。
然而,夏洛特却主动申请到教会医院担当一名见习护士,而不是女修道院的剃度修女。她不怕肮脏和吃苦,把自己的时间和爱心全部放在医院病人身上。因为很多病人缺衣少食,她还将母亲和妹妹偷偷送来的药品、钱财、食物、床单、被褥、衣服等等,全部用于赈济周边的穷人,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在所有的修女都不愿意充当开膛破肚的“恶魔医生”—拉雷军医官的手术助手时,夏洛特主动站了出来,终日与血腥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