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左”有种腻人的甜味,书院里只有一棵,全天下也只此一棵,但只要一棵便可熏得十里飘香,当然,是在“庐右”没有开花的时候。
“庐左”是一棵变种广玉兰,由书院地物府偶然培植而来,只是原来巴掌大的兰花长大了近三倍,层围着细细密密的花蕊,白白净净的兰花化作了浓浓艳艳的红莲。如此花树,本来理应有个绮丽娇媚的名字,却只是因为种在了书院草庐的左侧,于是便被当初栽树的大夫子,不负责的叫作了“庐左”。
“庐右”则是一棵山北石楠树,树冠蓬松,小叶密匝,星星白花点缀其间。如果说“庐左”是浓妆艳抹的宫装女子,“庐右”便是清雅朴素的小家碧玉,自然而然的能引人亲近。可是一旦靠近其身周十丈,就会感到一股呛鼻刺目的恶臭扑面而来。“其有芳颜,不媚不谄。弗能近渎,只可远观。”——惹得书院里的一些文人经常如此感叹。
有“庐左”才有“庐右”,种树的大夫子觉着靡靡甜香实在令人迷醉,必须要时不时飘来些臭味令人清醒,于是就挑了味道最刺鼻的石楠树,栽到书院草庐的右侧,是为“庐右”。
“庐左”的香气是发散的,它会将自身的气息源源不断地向周围散播,直到远至稀薄不可闻之处。“庐右”的臭味则是收敛的,十丈之内,越靠近越浓烈,十丈之外则几不可闻。所以占地十里的书院,恰好被“庐右”中和过的“庐左”香气渐染得恰到好处。
可是同“庐右”一样,“庐左”也非常人可靠近。“庐右”是“臭极”,“庐左”则是“香极”,一旦站在开花的“庐左”树下,浓稠的如雾霭氤氲的香气会将人熏得窒息。
不过现在“庐左”树下却站着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飘飞的“红莲”花瓣落在他青白的纱衣上,像是点在平静湖面上的红翅蜻蜓。小和尚拿下肩上的莲瓣,手指拈花,嘴角浅笑,轻声感叹,“终于,下山了!”
“姐姐,那里有个奇怪的比丘尼?”菅原尾叶还是个十五岁的小王子,大清早的起来参加开学入院礼,偏偏姐姐还不让乘坐马车,以至于他此时打着哈气一脸无精打采。可是却一眼就注意到了树下的小和尚。大概是自认为相貌俊俏的小王子,也觉着小和尚的好皮囊过于耀眼了吧!
菅原琼子其实早就看到了小和尚,心中在疑惑“和尚也能入院?”的同时,也着实赞叹对方的好样貌,本想走近结交一番,可却被“庐左”逼了回来,没办法,太香了!
菅原尾叶则是咋咋呼呼,直接大喊道,“嘿,光头的,你是和尚吗?”
小草和尚听人喊话,先微微一愣,然后点头致意。
“在哪座庙里修行啊?”小王子又喊道
小草指了指树上的红莲花瓣,又点了点头。
“你这个小和尚,怎的如此无礼?我问话,你怎么都不答一言?”小王子看到小和尚只是比手势,光点头,不禁微微有些恼怒。虽说是在中土异域,但经年养成的颐指气使,还是让尾叶王子觉着对方不答话,是对自己大大的不敬。
“尾叶,不可无礼!进了书院,就没有什么王子和公主了,我们都只是学子!”菅原琼子如此教训道,然后,又提高声音向小和尚喊道,“小师傅,能否方便,走近来几步?这树太香,让人闻着头晕!”
小和尚其实不是不想搭言,毕竟他又不是红莲寺里那些死坐枯禅的冷面老僧,只是此时为了不让香气入口,正在闭着气呢!
少年问完,又传来温婉的女声,小和尚不禁将眼神从手中的花瓣上移开,抬头向前望去。
水瀑般的长发,明星般的双眸,微圆稍尖的下巴,金莹剔透的耳唇。
小和尚突然感觉自己的光头有些发晕,就像小时候藏在佛钟里,被无良老和尚从钟外敲了九下一样,脑门嗡嗡作响,仿佛那西天极乐世界的一尊佛祖,四位菩萨和十八罗汉都来自己耳畔念起了经文,对了,连八部天龙都在自己脑袋里绕成了麻花。呀,亵渎吾佛,罪过罪过啊!
这边心神一失手,闭气的功夫也就散了,一大股腻人的甜香吸入鼻腔,小和尚脸上不禁涌上了红色,晕晕乎乎,踉踉跄跄,向少女走去。
“小师傅,你没事吧?”看到小和尚脚步虚浮,琼子关心道。
小和尚已经走到了少女对面,却扭扭捏捏不敢说话,只是红着脸点点头。
“小师傅,你也是本届的书院生员吗?”少女问道
小和尚刚想再点头,可瞟见旁边少年恼怒的眼神,赶紧开口答道,“正是,还有,小僧草灯,叫我小草即可!”
“小草?哈哈,好傻气的名字!”尾叶毫不掩饰地嘲讽
小和尚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少女则回过头狠狠瞪了弟弟一眼。
“这个~小草~师傅,你入了哪阁哪社?学的是哪门哪科?”少女斟酌着称呼,温婉地问道。
“这个比较复杂!”小和尚还有些头晕,而且往日伶俐的口齿此时却笨得要命,于是只是简略的应付。
“孚瑞阁?”少女问
小和尚点头,又摇头
“德牧社?”少女又问
小和尚又点头,再摇头
“姐姐,干嘛理这个小光头?你看他吱吱呜呜,分明是在假装高明!”尾叶气呼呼
“咳咳,其实我确实不进孚瑞阁,也不在德牧社,毕竟我在这一阁一社中,只是辅修‘心学’和‘神法’,主修之地还在他处。”小和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