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弘还记得,那时的秦奚神色平淡,还看了自己许久,才启唇说道:“我喜欢她,但是我永远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你也是。”
那一次,长孙弘并未从秦奚的口中得到答案,他不理解秦奚说得那番话。而现在,他懂了,真真切切地懂了。
但是长孙弘当初又怎么可能想得到,那个日日带着恬淡自若的笑意,喜欢与他说笑的女子,居然会是那个被世道传得风言风语,叱咤横行的宁国赫连玉。那样一个可以和他的父亲敌对,甚至是与两国敌对都能使宁国全身而退的强悍女子,难道会是现在这个温柔平静的南玉吗?
所以,长孙弘才会像是陡然失控了一下,直接就握着画卷去玉染的院里找人,结果没想到又扑了个空。长孙弘立马想到玉染可能是去了长孙宛然那里,于是便赶了过去。
而现在,长孙弘面对着玉染,压力实在太大了。
长孙弘握着画卷的手心已然湿透,他的额角更是冷汗津津。
“兄长,既然这幅画原本就是送给南玉的,那南玉还挺喜欢的,不若就送给她吧?”长孙宛然帮着玉染讨要。
长孙弘闻言,蓦地回过神来,他将手中的画卷飞快地卷了起来,接着讪笑着开口说:“还是别了吧,这幅画实在是不怎么好看,我可不想丢人。下次,下次吧,等下次我再给南玉你重新画一幅,保证是认认真真地学好了再重新画,然后再送给南玉你,好不好?”
玉染抬着眸子,只是静静地望着长孙弘,就只是这么望着,玉染就察觉了长孙弘变得愈发的紧张僵硬起来。不过,这一次玉染没有再为难长孙弘。
须臾过去,玉染点头开口:“也好。”
玉染的一句“也好”,可谓是给了长孙弘煎熬的内心有了一时的解脱,但是也只是一时的。
因为长孙弘知晓,这幅画他若是按照薛言的意思交给了长孙毅,那么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说要现在失去记忆的南玉去面对自己的父亲,长孙弘无法想象两人之间到底会是鱼死,还是网破。
所以,长孙弘更为难了。
长孙弘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也是第一次因为自己喜欢的这个人而陷入了无尽的纠结。
所以,心中乱得不行的长孙弘在玉染回了一句“也好”之后,便随即开口说道:“那既然是这样,我就先回去了,南玉你和宛然再好好聊一会儿吧,我就不打扰了。”话毕,长孙弘便回身就走,脚下步子飞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更是迅雷不及掩耳地开门冲了出去,又将门重重地掩上。
“兄长这是怎么了呀?”长孙宛然看着长孙弘冲出去的方向,颇为奇怪地说。
玉染的目光也是凝固许久,她敛起眸子,漆黑的眼底难得地深邃了几分。她微微颦着柳眉,神色之中没有惊诧,可以说是十分平静。
“那幅画……不是长孙弘画的。”玉染低声地喃喃道。
玉染甚至不用再去细想,便能够察觉长孙弘的不自然。玉染知道,长孙弘是在撒谎。
“南玉你说什么?”长孙宛然听见玉染似乎说了什么,但是说得太轻,她没听清。
玉染闻言,转过头去,重新面对着长孙宛然。她轻轻吁出口气,接着释然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宛然你不必挂心。我突然觉得有些头晕,想要回去再补一觉,宛然你还要再绣一会儿吗?”
“头晕,南玉你还好吧?”长孙宛然忧心地问了一句。
玉染微笑,“不打紧,许是昨夜没睡好,所以困乏了些。”
“是吗?可是吓死我了。”长孙宛然松了一口气。
“那我先回去了,宛然你也差不多该休息休息,出去走走了。”玉染已经走到了屏风边,但仍旧不忘提醒长孙宛然道。
“好,我知道了。”长孙宛然点头,目送着玉染离开。
玉染往自己院子走的一路上,心底都觉得不踏实。
长孙弘拿来的那幅画卷上的女子确实是她没错,可这幅画根本就不是长孙弘所画,甚至以长孙弘的紧张来看,似乎长孙弘根本就不想让她知道这幅画的存在。
玉染微微仰头,看了看冬日的天空,感受着风动云舒。
那一刻,她忽然有一种直觉,这幅画上的人,也许并非是现在的南玉,而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赫连玉。
可是,如果说她的猜测并没有出错的话,那么这才是令人最可怕的一点。
为什么在长孙弘的手上会出现赫连玉的画像?
再看刚才长孙弘的反应,玉染心中的感觉十分不好,隐隐约约,她觉得有什么要开始变了,开始让她拿捏不住了,她也开始莫名地心慌起来。
其实,说到底,现在的玉染并非一个胆子很大的人,她没有赫连玉当断则断、心如坚石的魄力,也没有运筹帷幄、步步为赢的能力。
现在的玉染,只是湘王府一个普普通通的南玉,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摆脱得了如今的命运。
莫非——真的要等她变回赫连玉才可以吗?
只是,现在还不是谈及她的问题的时候。现在,在玉染的印象里,最大的问题就莫过于湘王府。
湘王府受制于安君,而还有十余日,安君长孙毅便会到来了,届时的动乱一定会使湘王府满门身处险境。秦奚那里至今都没有跟玉染说过什么提议,似乎是有意想要将她隔离于此事之外,但玉染又哪里是个闲得住的人?
玉染回到自己院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