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空已经发白,位于阿玛尔纳城西南方那个巨大的“科提科提”码头也渐渐苏醒过来了。
码头区的无数栈桥伸向水中,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头巨大的多触手怪物趴在岸边。
而在尼罗河上,早就有无数船从上游和下游蜂拥而至,涌向了那头灯火通明的大怪物,涌进了那个目前帝国境内最大的“物流中心”——
来自上埃及的、两头高翘的单层划桨船在奴隶桨手的奋力操桨下顺流而下,排成数条长长的纵队依次进港。
它们送来了来自上埃及的上好的铜、玛瑙石、雪花石膏和切割成片的花岗岩、玄武岩或者大理石石板——那些都是神圣的埃赫那吞陛下雄心勃勃的、持续了数十年的阿玛尔纳都城建设所急需的;
它们送来了来自底比斯两大神庙所贡献的黄金、银块和书记员:黄金、银子是神庙的僧侣们向法老及阿玛尔纳的新神“阿吞神”表示忠诚和敬畏的信物——尽管它们最终还是会被宽厚的陛下本人赏赐回去;而书记员则是帝国的政府正常运作所大量需要的;
它们送来了蓬特(今索马里地区)进贡来的没药、乳香、桂皮等珍贵的香料;没药和乳香要大量应用在埃及人民所热爱的木乃伊制作事业之中,而桂皮之类的香料将使得阿玛尔纳的王公贵族们餐桌上的烤猪、烤羊、烤鸽子和烤野鸭变得美味无比;
它们送来了无数精致的瓶瓶罐罐,这些瓶罐中装满了香气扑鼻的花瓣精油、精露以及用芬芳植物制取的各类香水;这些奇妙的液体是埃及人民的最爱之一,它们使得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仆役奴隶浑身上下都香气袭人;
它们送来了努比亚的边境总督们贡献的黑人奴隶和来自更南方“黑暗之地”的无数奇异动植物:黑人奴隶们将在城内最大的奴隶市场进行公开拍卖,而诸如斑马、长颈鹿、野象等等充满异域风情的动物和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热带花果将成为权贵们花园中最好的装饰品;
……
而来自下埃及朔流而上的船往往都有竖起一根独桅,挂着一面巨大的、涂抹着鲜艳色彩的风帆,因为它们可以利用天赐的、来自地中海的“希洛克热风”沿着尼罗河逆流而上,从而解放了奴隶桨手浩大的人力;它们运载的主要是庞大的都城正常运转所需要的巨量生活物资——
例如,它们送来了来自法尤姆地区的小麦,乃至磨好的一袋袋面粉,这些面粉统统会变成喷香的烤面包;
它们送来了来自三角洲地区的无数纸莎草,以及制作精美的成品草纸和草鞋——这都是帝国政府大量的书记员每天都要使用的;
它们送来了来自黎凡特地区的各种木材——由于地形和气候的原因,埃及本土很少出产可堪使用的木料——大量应用在壮丽的神庙和宫殿建设、家具打造以及军队的武器装备制造中;
它们还送来了来自“北方的海”(地中海)所贡献的宝贝——精美的各式青铜器,玻璃制品,首饰,刀剑铠甲等军事用品,以及刚刚时兴的、锐利坚硬又有韧性的铁器——其实这些宝贝都是北方的总督和州长们在同赫梯人、腓尼基人、米坦尼人、提尔人、巴比伦人……“更加野蛮的”亚洲人乃至大海对面的“纯粹野人”(欧洲人)做生意时得来的;这种生意,即使在帝国同那些异族们身陷战火纷飞的年代时也未曾中断过;
当然最受欢迎的则是运载着大量尖底陶罐的船只了,那些堆积得如同小山一般的陶罐里装满了埃及人民幸福的最大来源——啤酒和蜂蜜!
……
正是依靠着尼罗河这条大动脉上无日无夜无休的“红细胞”们持之以恒地输送养料,阿玛尔纳,这个帝国的心脏才能正常地挑动,这个帝国的大脑才能正常地思考。
而这条最粗的大动脉同时也是帝国最敏感的神经。
帝国政府要确保国家统一、政令通行,必须向帝国的各个角落派出大量的官僚、税务员和书记员;各地政府、城堡、庄园的地主和显贵们前来首都朝圣、觐见国王、奔走权贵门下时,也要从此处上岸;无数来往的信使通过这里传递着帝国各地的情报,或者带着国王陛下神圣的旨意传遍四方;而当地方的驻军无法扑灭此起彼伏的叛乱时,帝国政府最精锐的“金荷鲁斯”禁卫军也要从这里出发,直捣敌酋、犁庭扫穴……
这些背负着重要使命的人们当然要依靠最快、最重要、最普遍,同时也是最古老的交通方式——尼罗河的船!
从古至今,每当帝国的疆域陷于动荡和分裂的不幸灾难中时,尼罗河的南北交通首先便被切断;而当帝国恢复了繁荣、强大时,尼罗河也迅速变成一条欣欣向荣的生命之河……
紧挨着“科提科提”大码头的岸上港区则更加繁忙。
这里有一片面积达数十万平方腕尺(上万平方米)的巨大广场,全部以粗壮的花岗岩条石铺就。
广场上一字排开数十个用木桩、泥砖和苇草搭成的“条房”,里面堆积着刚刚从船上卸下来的啤酒、粮食、瓜果、鱼鲜等等普通货物;而各地送来的精美贡品、铜器、军械和贵金属等等“值钱”的东西则送往广场的南侧——那里矗立着几幢结实的石屋,由全副武装的武士看守;这些牢不可破的仓库由阿玛尔纳最富有的几家“大户”所瓜分;
无数衣不蔽体的奴隶正在这片广场上从事着最辛苦、最下贱的工作——搬运。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