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一摄,两息便将这灵雾炼化。体内金丹不再旋转,仿似过于厚重,已是无力转动,却是在原来的基础之上,骤然裂开了密密麻麻的裂缝。
他便是寻了边角,靠着墙壁,隐于暗处。只是这一身灵气涌动,便如同是夜中明灯一般,远远便可叫人察觉。
冷萧已是顾不得这许多,那金丹缓缓剥落了第一块碎片,隐隐可见其中一个清晰面容。
此之面容,有众生相,乃是一个婴儿罢了。尚且手脚蜷缩,闭着双眼,鼻子呼吸有致,那鼻尖喷吐,竟是浓浓的灵雾。
随着这婴儿第一声啼哭,天地仿佛为之一震,金丹霎时化作金色星点而散。本是无形无质,人有欲,则有了形。这金色星点不断飘落在那婴儿身上,婴儿便仿佛历经岁月一般,迅速成长。
不过短短几息,已是变作了冷萧模样。一副面容,无喜无悲,身形却又显模糊,仿佛雾气,风一吹便要消散。
“化婴之初,初婴之境!”
这元婴显得极小,仿佛不如尘埃;却又极大,仿佛一睁眼,它便是整片天地。有形有相,始于混沌,超脱混沌。
每个修士所成的元婴,受其所修之道的影响,都会产生不同的颜色,好似虹之七色,取之其一。
而冷萧这元婴,乃是深紫之色,不知是受了东来紫气的影响,还是那体内邪气的影响,才有了如今这般颜色。
只是这感觉,令他很自在,好似挣脱了一层枷锁,得到了新的超脱。
“何人在那里?”
他蓦然睁眼,远处那深刻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厉喝。这声音之中,带着一丝警惕,一丝杀意。
冷萧那散逸而出的灵气骤然收敛,唯有一身妖气,兀自猖獗。
他手中燃起一团火焰,将他的脸庞映照的忽明忽暗,依稀能够见到远处一团模糊身影。
那人见冷萧乃是妖修,散发出的杀意收敛了少许,却是冷笑了一声,说道:“朋友来得倒正是时候。”
言罢,他身形一动,便也出了这洞府。
而他方才所站立之处,却是沾染着一滩殷红血迹。
这血迹,足足淌了一路。冷萧便顺着血迹而去,面前乃是一片幽深的甬道。
多少人,终其一生,难以企及元婴之境;多少人,穷极一生,也不过终于元婴之境。而他这一身修为,又是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甬道尽头,绽放出一片灿烂星光,叫人看不明朗。
那星光之中,走出一个长眉老者,两道长眉,几乎垂落至膝盖。他浑身浴血,手中紧握着一柄青色长剑。
这靛青长剑,在这濛濛星光之下,闪烁出点点寒光,不知饮了多少鲜血,却不染一丝。
依照那最先遇见的少年之言,他应当是还未曾正眼见到过这靛青长剑。而冷萧,这才刚刚踏入,甚至只是在甬道之中,还未能登堂入室,便已然得见了全貌。
角兵,角宿之兵。
他心中向来以君子自居,君子所爱之物,纵取之,亦有道。而这般杀戮掠夺,是否有违这君子之道?
其实,羽扇轻摇的君子,身着的同样是一身血衣。若要做圣人,便莫踏足这江湖。可某,生来便已是在这江湖之中。
心中热血,当沸腾是沸腾,当冷漠时,便冷漠罢!
“老先生,某正缺一件趁手兵器,这角兵,某要了。”
那老者缓缓抬头,竟是慈眉善目。可这角宿洞府之中,进入这数千,幸存而走者又有几人?
他那双布满皱纹的双手,正往下滴着暗红色的血液。
这长眉老者看了冷萧一眼,微微点头,目中竟是显露出几分欣赏与赞叹之意。只听他道:“小友这容貌与声音,想必是做了改变。风华正茂,修为如斯,实乃我妖族之幸!”
他顿了一顿,说道:“老儿吝啬,对这角兵也是欢喜的紧,纵是见了族中卓越后生,也不舍相赠。”
“无妨,某也向来不受嗟来之食。”
长眉老者目中赞叹之意更甚,轻声笑道:“老儿虽是不才,却也是实婴修为。刀剑无眼,它可不认得甚么同族不同族!”
冷萧右手轻摆,斜里伸出二指,灵气氤氲之间,浑身散发出一股惊天剑意。在利益面前,哪还有人族、妖族之分,唯一的分别,只有自己和他人。
他身上骤然闪过一丝青芒,身化剑气,朝着长眉老者一霎纵横而去。长眉老者依旧笑容满面,两道长眉随风摇摆。
可他手中动作却是丝毫不慢,蓦然举起角兵,如同老厨切菜一般,顺息迎上,落下之速,宛若雨点扑向窗棂。
冷萧一霎穿透了老者,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斜里轻指,身子仿佛被那星光吞噬,一半显露,一半隐匿,指间沁出几滴鲜血,缓缓朝着地面坠落。
那长眉老者缓步回身,而此刻,他那两道长眉已是断去近半,胸前一道深深伤口,仿佛被洞穿一般。
他面上始终平静不已,笑了笑:“江山代有才人出,老了,握不动剑了。”
冷萧转身与之对视,说道:“老先生分明不会使剑,又何必糟蹋了宝剑。”
“小后生此言差矣,刀枪剑戟,何论会与不会?唯杀人耳。”
“老先生即便手握此剑,也杀不了某。”
“小后生,你太弱了,弱到令老儿觉得羞耻。”长眉老者轻叹一声。
“某之力虽弱,可拿下此刻的老先生,正好。”
冷萧说着,缓步朝着长眉老者走去。长眉老者虽笑脸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