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闪烁着星光,明亮,璀璨。他的发,于风中凌乱,黯淡。他的颜,似爬上了岁月所留下的沟壑,细细的胡茬,使他与师狂称兄道弟也不显稚嫩。
他是冷萧。此刻,他是——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萧某不仁,却不愿效此天地。”
冷萧站起身来,一身衣衫乘风而舞,猎猎作响,两弯冷眉,由刀成剑,失却了那一分稍显柔和的弧度,多出了几分刚直坚毅。
他说:“自此刻起,天地日月为证,师护法同鉴,萧某手下,只伤不杀。”
师狂望着眼前此人,竟敢在这乱世之中立下这样的誓言,他的面色变了,有几分惊诧,有几分复杂。他只能附和而笑,平添几分猖狂与豪气,却无这分胆魄,胆敢许下这样的誓言。
他笑了:“萧护法这莫不是要皈依佛门?”
随他话语落下,冷萧抬起头来。他对上冷萧的眼睛,面上的笑容却无声无息的敛去了。眼前那张无端显得沧桑的脸庞之上,竟有一种令他为之动容的气质。
师狂笑止,冷萧却笑了。他说:“某与佛门不同,某无那不分青红皂白的善心,某也舍不却这一番尘缘。”
不知为何,当师狂打趣他说要皈依佛门之时,他心中竟那样反感。佛门五戒,他自认难持。一念至此,他心间竟隐隐作痛,不知在思念着何人。
失神间,他手中出现一枚玉佩。玉佩之上,没有那泥土、杂草之气,没有那海水咸涩之气,没有异味。只有一缕似有若无的幽香。
“萧某,可戒不了这滚滚红尘。”
他呢喃一声,握紧了手中玉佩。师狂忽然一掌按在他肩上,按地很重,不知用了几分力气。
师狂一句话前后不搭的说道:“哈哈,好!既然萧护法不愿杀人,那今后,凡萧护法难下杀手之人,便由某来做这刽子手!萧护法如此摩挲这玉佩,难不成对青痕宗大师姐寒月有意?”
出人意料,冷萧并未否认,反是冷眼对其一瞧,说道:“南域东海之畔,眼盲心明佳人。师护法之心昭昭,更已路人皆知。”
听得冷萧此言,师狂虽笑,貌似痴狂,竟又带了几分腼腆之意,笑声反倒是轻了少许。他道:“初见只道萧护法孤冷难处,这些时日以来,师某倒是对萧护法一再改观。”
他转身,直面怀玉房间的窗子,以及那窗外而来的漫天黑影,纵是遮天蔽日,亦难掩他心中之光芒。
“萧护法,不若今日你我结为异性兄弟如何?天地为证、日月同鉴!”
冷萧神色骤然平淡的下来,唇齿微张,却并未吐出一个音节。直到最后,反是紧紧闭了起来。他望向那来人,望向那一张张各异的面容,低垂了眼帘。
许久未得到答复,师狂忽的笑了。冷萧不禁说道:“天地不怜苍生,日月向来异处。萧某可信不过这天地日月。”
师狂低笑一声:“巧了,师某也信不过。倒是萧护法方才立誓之时,可也以天地日月为证!”
冷萧淡淡说道:“还有师护法同鉴。”
师狂闻言,沉默许久。直到那多方人影临近之时,才是忽然大笑。笑声之猖,敢与天比高;笑声之狂,敢叫那日月同现芒。
“师某名‘狂’,此生却是从未做出一件与‘狂’字相合的事来。”
“今日,师某便也借此机会,在此立誓,今后,定要做个狂人!萧护法为证,还有那……俏佳人同鉴!”他侧过脸,只是那俏佳人白绢遮面,恐怕再难给予他回应。
他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般越出,依稀能够望见他脚步在窗沿之上重重一点,便叫那窗沿塌陷下去一块。而他自身,仿似是嗅着了腐肉的秃鹫,目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冷萧耳边仍在回荡着师狂跃出之时的一句话语:“萧老弟,此些废物,师某一人便可收拾,萧老弟便在一旁给某掠阵!”
这天地,仿佛只剩下这一窗格大小。入眼,竟是冷锋与热血的交织。有人站起,有人倒下。他身后,仿似是凶兽所张开的森然大口,望去,乃是一片无尽黑暗。这小小房间之中,尽是压抑气息,任他血气杀气扑面,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或许,唯有那死人,才不必受着折磨。佛说,这人世间,便是苦海。人生来,不过只是在这苦海之中挣扎,有人善泅,有人善溺。善泅者望之善溺者,或仗义救之,或讥嘲踏之。若见之身死,或扼腕叹息,或淡漠讥嘲。
可若要世人论,谁又知那溺亡者不是幸运之人?
冷萧侧过脸望向怀玉,至少比起那些还在苦海之中垂死挣扎的人来说,她已经得到了解脱。
有朝一日在这苦海之中寻得一块礁石,仰望众生,或许便是野心家最大的追求。可这礁石,不过一方耳,重足而立,尚且难稳,又如何叫那些至交亲近之人共离这苦海?
自古位高权重之人,无不是独享顾忌。他缓步上前,走到窗边,目光自那被师狂踩出的塌陷处缓缓移开。他的心中,竟有了几分顾忌。
冷萧斜起一指,手中骤然浮现出一柄靛青长剑。长剑甫一出现,便已是剑意纵横。只化作青芒一闪,如流星交错,在那墙壁屋檐之上穿针引线般掠过。
角兵再回到手中之时,窗户崩塌,房间去除其顶,这四方天地骤然开朗,一望无垠。
好一个碧空、好一方绿地、好一片阔海!
冷萧心中平静,神色淡然,目光冷漠,话语轻轻,他说道:“好,萧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