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小米粒赶忙高高扬起头,“不许误会,我可不是说裴钱的不好啊,裴钱好得很哩,千般好万般好,我要是把裴钱的好,一条一条说出来,呵,真不是我吹牛,都能一路走到密雪峰宅子那边,都说不完,就只是在这么件指甲盖大小的小事上边,没有余米你这么好。哈,以后所有人都得跟着我,喊你米大剑仙啦。”
米裕怔怔无言。
他娘的,就连米裕这个混迹百花丛中的浪荡子,在这一刻,都想要定下心来,赶紧去找个好姑娘,娶过门当媳妇,再生个小米粒这样的宝贝闺女了。
密雪峰,一处宅子。
白衣少年坐在栏杆上,就像一朵停步的白云。
在那高楼檐下,悬挂了一大串的木牌,如挂风铃,写满了词牌名,风吹过木牌就轻轻磕碰起来。
有那秋霁,眉妩,赚煞,山渐青,水龙吟,眼儿媚,更漏子,水调歌头,卜算子慢,千秋万岁,花雪满堆山,荷叶铺水面,春从天上来,入梦来,风波定,好事近……
一艘隶属梦粱国皇室的仙家渡船,缓缓升空,黄粱派历史上是有私人仙家渡口的,也就是如今云霞山那座仙筇渡的前身,云霞山没将渡口改名之前,渡口其实名为投箸渡,当年随着黄粱派香火的江河日下,先是投箸渡因为入不敷出,逐渐荒废,后来就租赁给了云霞山,再后来,就干脆被云霞山花钱买走。如今再想要从云霞山那边购回投箸渡,是痴人说梦了,所以黄粱派一直想着重新开辟一座渡口,但是难度太大,一国之内,尤其是梦粱国这样的地界,不太可能同时拥有两座规模巨大的仙家渡口,很容易让云霞山和黄粱派因此出现一连串的山上纷争。
所以皇帝陛下先前也很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终究不可能太过偏心黄粱派,何况云霞山还是一个宗门候补的山头,就像掌门高枕之前的那般为难,都是只能心里敞亮却装傻了。
但是今天下山之前,年轻皇帝就半点不为难了,与高枕承诺一事,会将京城郊外的一部分籍田,以“租借”的名气,划拨给黄粱派打造出一座仙家渡口,反正籍田按例文庙礼制,只是在方向上有就定例和讲究,必须位于京城“震位”,至于籍田的大小,只要保证千亩,就是有一定弹性的。不过高枕却没有答应此事,说此举太过惹人嫉恨了,笑言一句,要是被山中云霞山那位前来观礼的老掌律知道了,还不得直接摔袖子走人?故而高枕只是请求在梅山君的西岳地界,给出一块灵气尚可的地界开辟为渡口。
渡船一间屋内,装饰简陋,年轻皇帝开始批阅奏折,偶尔笑骂几句。
纳兰玉芝调侃道:“高掌门要是在官场厮混,怎么都能当个六部尚书。”
梅山君朝她瞪眼,陛下正在处理公务,你打什么岔。
黄聪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瞥了眼处理完的奏折小山,再看了眼一旁的那堆高山,无奈摇头,既是脑力活,更是体力活啊。
纳兰玉芝笑问道:“陛下,见着了那位隐官,作何感想?”
黄聪微笑道:“感觉比较矛盾,陈先生正襟危坐,与人认真说事时,会觉得夏日酷暑,避无可避。可当陈先生与人闲聊时,如沐春风,就会觉得轻松惬意了。”
纳兰玉芝说道:“我倒是只有一个观感。”
黄聪好奇道:“说说看。”
纳兰玉芝说道:“年轻隐官,好像有点怕我?”
梅山君没好气道:“亏你说得出口。”
黄聪哈哈大笑道:“这件事我站梅山君这边,陈先生那叫一身正气驱粉黛。”
梅山君一板一眼道:“陛下,是否需要让刑部稽查司,去查一查那个秋毫观陆浮的根脚?若是刑部供奉修士不宜露面,可以让我山君府那边的谍子出马,我总觉得这厮,太过行事荒诞,不像……”
纳兰玉芝见那梅山君酝酿措辞,便接话道:“不像个正经人。”
梅山君点头道:“却也不像什么歹人。毕竟是跟着陈隐官一起登山观礼的。”
黄聪摇摇头,靠着椅背,舒展手臂,也就是梅山君在这边,如果只有望月江的水神娘娘在场,年轻皇帝恨不得把双脚抬起,搁放在桌上,摆手道:“没必要节外生枝,山上的过客而已,走过路过擦肩而过,就再难见面了。”
纳兰玉芝忍不住笑道:“陈剑仙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朋友?”
有趣倒是真有趣,什么都敢说,吹牛皮不费钱。
黄聪想了想,“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什么朋友,反正就是一种感觉。”
年轻皇帝突然懊恼不已,“早知道在娄山那边,就该让陈先生帮个忙,写下今年梦粱国开春吉语的‘书样’。”
浩然天下各国君主,都有开笔迎新春的习俗,皇帝需要为天下熬年守岁。
子时过半,新年到来,就会有司礼监掌印太监手持白玉蜡烛,为皇帝照明,秉笔太监递上一支御笔,铺好洒金笺,研磨朱红墨,皇帝就要书写一些类似“宜入新年,万象更新”、“海晏河清,时和年丰,迎春纳祥”的吉语,将这些吉祥笺张贴在内廷那几处重要大殿,是谓“开笔”。
皇帝再象征性浏览一遍钦天监编撰的新年历书,就等于一国君主已经为一国苍生百姓授时省岁。
之后也会再写福、寿、春等字,赐予朝臣。
这也是黄聪为何急匆匆离开娄山的重要原因。
纳兰玉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