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莺莺被任云舒问得脸一红,脑袋低得更低了,声若蚊蝇地回答道:“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哪儿都好看。”
任云舒“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心中却说不出什么滋味,这副皮囊并不属于她,所以不管别人怎么夸赞,她都不会多么开心,但今日却不知为何,被这个叫陈莺莺的小丫头夸得心里熨贴,正想再说些什么,船在这时候靠岸了。
“走吧,咱们去御街逛逛,难得出来这一趟。”任云舒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同对面的陈莺莺说道。
陈莺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任云舒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人带着丫鬟仆妇,便上到了灯火辉煌的御街。
御街上,真叫是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那灯“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叫卖声、喝好声,声声震天。东门桥上还有杂耍艺人,弄剑、跳丸、倒立、顶竿、走索、戏狮,吞刀、吐火、屠人,舞巨兽、耍大雀、马上技艺、车上缘杆,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眉黛怕人多踩着、挤着任云舒,又怕有那登徒子趁着人多占姑娘的便宜,只吩咐身边的婆子、丫头,将任云舒和陈莺莺两个围得铁桶似地往前走。过了东门桥往南走,到了横贯东西的横山街,这就是花灯节最著名的猜谜一条街了。
街上挂着形形色、色的灯,争奇斗艳,美不胜收。荷花灯、宝塔灯、如意灯、玉簪灯、绣球灯、料丝灯、龙虾灯、走马灯、润饼灯、白兔灯、公鸡灯、年年有余灯、鲤鱼吐珠灯、双龙抢珠灯、龙凤呈祥灯、仙女荷花灯、嫦娥奔月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出的。
灯谜街上的灯,从来都是只送不卖,一年到头,能在灯谜街上一路走一路赢花灯,回家时后头跟着一大队送花灯的队伍,那是顶顶扬名的事情。
任云舒其实是很擅长猜谜的,但她从来不屑做这样的事,她虽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但为人却很低调,除了那些必须要参加的诗会,基本不会在别的场所炫耀自己的才学,而现在她成了梅静白,行为洒脱随意了许多,但对于猜谜这种小道也不怎么感兴趣,因而在灯谜街上,她只是随意的浏览那些制得极好的灯谜,遇到复杂艰深的灯谜才停下来看一看,思索一番,却也不说答案。
陈莺莺一路跟着任云舒,倒是赢了两盏灯,心里还挺开心的,她从小就不怎么玩乐,在出生的那个小城也从未见过这样盛大的花灯会,自然是看什么都稀奇的,猜中了两个灯谜,心中还颇有些得意。
陈莺莺看着看着,就被一盏精致的白兔灯吸引了,那盏白兔灯下头安着轱辘,可以拉着跑,着实有趣。她想赢下这盏灯,便看着灯上的灯谜,拧着眉头沉思着,想着灯谜的谜底到底是什么。
任云舒看陈莺莺的视线黏在那盏白兔灯上,便也跟着看了过去,稍稍瞥了一眼那灯谜,思忖了一下,便猜破了灯谜,随口与那卖灯的小贩说了谜底。那卖灯的小贩没想到任云舒这么轻松就猜到了他的灯谜,大声称赞道:“姑娘真是好才华,这盏灯是您的了。”
任云舒接过小贩递过来的灯,随手就给了身边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的陈莺莺,笑着说道:“你是想要这盏灯吧,送给你了。”
陈莺莺没接灯,脸上惊讶的神情还没褪去,她有听任云依悄悄说过,福山县主只长了一张好皮囊,却不学无术,但方才那个灯谜,包涵了一个极艰涩的历史典故,若真的是不学无术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猜出灯谜。
“静白妹妹。”任云舒拿到白兔灯的时候,只听得对面有一人高声喊她,抬眼望过去,却是沐婉卿,她身后站着胡扇湘、江流云、梅静白、任云依,还有沐昕,以及梅景福。
任云舒在听到沐婉卿的喊声后,略带诧异地转头,就这样落入了街对面一群人的眼睛里。
灯火阑珊处,一个穿着大红织金缠枝牡丹缎面白毛出锋昭君兜的少女静静立在人海里,她的身后是整街的灯火,整个画面仿佛都凝固在了这一瞬间,就那样生生地镌刻入了人的眼睛。
月的光华和灯的华光顺着她的曲线缓缓流淌在她身边,她的手里还捧着白兔灯,那手指被光映得仿佛透明的琉璃一般,美得太不真实,就像光幕里盛开的箭兰。仅仅是一双手就已经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至于那容颜,叫人看了,只觉得多加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任云舒从诧异中醒过神来,冲着对面不远处的沐婉卿笑了笑,“沐姐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这一笑,便仿佛万紫千红盛开,火树银花绽放一般,画中人顿时鲜活了起来,从三千里外的神山走入了万丈红尘。
“乖乖,这漂亮得还是人吗?”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仿佛感叹出了每个人心底的那句话。
沐昕的眼神灼灼,那里面仿佛有一团火,看着任云舒缓缓地朝着她们走来,但在转瞬间又暗了下来,梅景福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将他的目光阻隔住,也阻隔了他与任云舒之间的距离。
“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任云舒见着梅景福,还挺高兴的,眯着眼,笑看着他问道。
梅景福看着任云舒的眼神极其柔和,唇角微微上扬,浅笑着说道:“下船到街上逛逛,就正好碰见文英他们了。”
任云舒点点头,也没有多问,沐婉卿看着面前如同璧人一般的一对兄妹,说不出为什么,心中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