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把拒马都移开了,我们是奉圣旨回京报事!”随着王彦这个又尖又细的声音,马上的沐昕扬手便丢出一样东西。
那边一个领头的百户慌忙上前接了,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那牌子乃是涂金铜牌,阔约三寸,长一尺,上为双龙下为二伏虎,小牌子尾部圆形皆钻孔,中间则是以红丝绦贯穿。他从前自是瞧过这东西的,于是也不敢细看上面的字,一面急急忙忙吩咐手下放开拒马让人通行,一面亲自恭恭敬敬上前,双手奉还了那牌子。趁着那功夫,他还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些人,见上下人等都是灰扑扑的,便明白他们是自哪儿来的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信使回来,怎生这次竟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莫非是……不管这百户有了怎样心惊胆战的念头,通过丽正门的沐昕往前疾驰了不一会儿,就绕过了巍峨壮观的皇宫左门,在左门前停了下来,一把拉住缰绳跳下了马。
瞧见有禁军迎上前来盘问他,刚要再次出示那面铜牌,冷不防后头的王彦三步并两步上前越过了他,二话不说地厉声斥道:“别磨磨蹭蹭的,难道连咱家和杨学士,沐大人都认不出来了不成?咱们奉旨回京,要见太子殿下!”
领头的军官闻言便是大吃一惊,要知道就在四天前才刚传来了大捷本雅失里的消息,这会儿文渊阁大学士杨荣、皇上身边的执笔太监王彦同沐昕竟是一同赶了回来,这就有些骇人了。当下他也不敢拦阻,等杨荣王彦沐昕入宫之后,他就慌忙派人把这些御马监亲军带去西苑安顿,又使人急报了太子殿下。
杨荣沐昕和王彦脚下极快,但仍是比不上一路飞跑往东宫报事的太监,因此两人从午门入皇城的时候,正在文华殿和东宫诸官议事的朱高焱已经得到了消息。
“太子殿下,文渊阁大学士杨荣,执笔太监王彦,锦衣卫指挥同知沐昕,已在文华殿外等候!”
朱高焱闻言醒觉,立即宣召三人进来,等见着他们都是风尘仆仆,形容憔悴的模样,他立时心中一跳,一手抓着扶手险些站起身来。尽管反复告诫自己要镇静要平和,但那种急切的心思却撩得他没法忍受得住。
“太子殿下。皇上驾崩了!”尽管三人品级几乎相同,但第一个上前去哭拜于地的却是杨荣,当说出那句话后,深拜于地痛哭不已的他却是两手紧紧拢在一起。他此次并不是单单人回来了,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他亲手草拟的天子遗诏,英国公任靖义竟然肯把这般重要的东西直接交托给了他。
刹那间,偌大的文华殿中一片静谧。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个消息真正确定的时候,从上到下却反而觉得难以置信。哪怕是刚刚最盼望这个消息得以证实的朱高焱,此刻也觉着脑袋一下轰然巨响,身子更是一重,前倾的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在宝座上都仿佛坐不稳当了。
他的那位父皇死了!疑他多年的父亲朱棣元竟然死了,他竟然真的熬到了这一天!侧角门的珠帘后头,正站在那儿的太子妃张氏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人都道皇帝是因她和皇太孙的缘故始终不曾废东宫,但她却知道若不是太子素来小心谨慎,友爱兄弟,她就是再贤惠能干,皇太孙再聪慧机敏也是无用的。朱高焱是太子,所以她才是太子妃,她的儿子才是皇太孙,这因果关系从来就不能混淆颠到的。
“去宣皇太孙!”说出这几个字的同时,朱高焱一下子便瘫软在地,失声痛哭起来。他这带头一哭,大殿上的所有人全都软倒身子伏跪于地,此起彼伏的哭声在殿中萦绕盘旋,谁也分辨不出有多少幕戚多少悲痛多少庆幸多少欢喜。
一路疲惫的沐昕没法像别人那样号啕大哭,他心里也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些年他一直战战兢兢地侍候在朱棣元身边,为了得到他的信任,脸终身大事都可以牺牲,提心吊胆的也是受够了。可皇帝临终前的那一夜,眼瞅着那一生中不是严肃就是暴怒的老人离世,以前那些怨恨的念头就渐渐淡了。
不多时朱瞻纪就匆匆赶了过来,由于走得太快,他进大殿的时候竟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而当看到满大殿一幅号啕大哭的光景,原本还有些不信的他一下子陷入了木然僵硬中,他踏着步伐前行了几步,就一下子跌倒在地,顿时惊着了一大堆人。只是这会儿大多数人都生怕自己被人指责失仪,只有杨荣和沐昕上前搀扶了这位皇太孙一把。
扶起朱瞻纪的时候沐昕赫然发现这位皇太孙已经是泪流满面,那一瞬间他猛地想起了那一夜自己给朱棣元念的信,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悲戚也好高兴也罢,一切已成定局,雍乐朝已然是结束了。
大军行进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到达可宣府,大军在城外驻扎,梅景福则是带着梅静白进了宣府镇内。梅静白坐在马车里面,却赫然发现她们走的方向竟是前往千户卫所的。
梅静白想了想就有些明白了,连忙掀开车帘与梅景福问道,“娘现在是住在千户卫所的大宅里吗?”
梅景福回头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说道:“那个陆千户已经因为贪赃枉法被下了大狱了,新的千户还没任命,这宣府荒瘠,唯一能住人的也就是那座宅院了,母亲为了你也只能委屈一些住在那里了。”
梅静白闻言心中又是解气又有些内疚,声顿时弱了几分道:“我会好好同娘道歉的,她为了我千里迢迢地奔波这么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