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失眠,这一晚三春好睡,果然酒是个好东西。
次日给荼蘼又是喊又是晃的弄醒,三春只觉头昏脑涨,眼睛半睁不睁问:“什么时辰?”
荼蘼答:“快过卯时。”
三春埋怨着:“才卯时你叫醒我作何?好困。”
待想拉过被子继续睡,荼蘼急急道:“吕安出事了。”
幻听般,三春怔住,等想起昨晚吕安擅闯孙尚荣的卧房救自己的事,脑袋嗡的一声,一咕噜爬起,愕然望着荼蘼:“他怎么了?”
荼蘼突然哭起来,也不出声,就是流泪。
三春不敢想太多,但也是猜出八九,着急,拔高了声调:“他到底怎样?”
荼蘼哽咽道:“他,他给大人下令杖毙了。”
声音不大,三春却如遭雷击,傻了似的,想过孙尚荣会责罚吕安,但没想过会如此之重,还是如此之迅速,只觉脑袋里装了口大钟,给谁使劲撞了下,嗡嗡的响个不停,且一点点鼓胀,鼓胀,无边际的鼓胀开去。
荼蘼见她眼睛直勾勾的,吓坏,摇晃着她的手臂:“姑娘,姑娘!”
终于,三春整个身体都膨胀起来,就快爆炸,霍地跳下炕,夺门就跑。
荼蘼明白她是去找孙尚荣,也知道这种时候,她定会不计后果,如此便容易冲撞孙尚荣,荼蘼在孙家为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太了解孙尚荣,见识过他的残暴手段,担心三春倘或真的为吕安冒犯了孙尚荣,其性命堪忧,于是紧随三春之后追上去拽住她,三春奋力丢开,荼蘼再死死抱住她,怕给旁人听见,小声道:“姑娘不可冲动。”
三春瞪着眼睛,不过须臾,那眼睛充血了般,迫人,吩咐:“你放开我。”
荼蘼豁出去抗命,摇头:“姑娘冷静下。”
三春冷硬的重复:“你放开我。”
荼蘼仍旧摇头:“姑娘别做傻事。”
三春动弹不得,突然声嘶力竭的高喊:“我叫你放开我!”
声音刺耳,惊飞附近树上的鸟雀。
荼蘼亦是耳朵轰鸣,偏不放,依然劝着:“死了一个,不能死两个。”
三春忍无可忍了,一低头,狠狠咬住荼蘼的手,愤怒下神智失常,一个恍惚,荼蘼不是荼蘼,而是孙尚荣。
荼蘼痛得沉闷的‘啊’了声,就是不放,咬牙挺住。
最后,三春仿佛耗尽了力气,身子绵软,颓然歪倒,荼蘼半是抱着半是拖着,将她弄回房内,又放在炕上,抬手来看,手背破了,流出些微的血,顾不得自己,只忧心忡忡的看着三春。
三春目光僵硬,直直的望着天棚,等逐渐平静些许,这才问:“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什么缘由?”
想孙尚荣贵为主子,也不能没理由就杀人。
荼蘼道:“昨晚姑娘大醉,奴婢觉着一定胃中煎熬,吃不得油腻之物,遂想给姑娘熬一碗清粥来,刚刚奴婢去厨房,听大人房中的杏花姐姐说的,就在半个时辰前,缘由是,吕安打碎了大人房中的玉屏。”
三春缓缓侧过头来,目光中满是惊奇:“玉屏不是应该置于房中么?而吕安,只是清扫庭院的杂使,怎么能够进入大人的房中呢?”
荼蘼将听到的告诉她:“杏花说,大人要她把玉屏拿到外面清洗,正晾晒呢,吕安不甚,一扫帚下去,玉屏倒了,也碎了。”
三春知道,这应该是场预谋,然,她怒道:“即使碎了,也只是个家什摆设,怎么就能以命抵偿呢,大不了扣除吕安的月钱就是。”
荼蘼凄然而叹:“姑娘不知,那玉屏是皇上赏赐给大人的。”
三春发疯似的怒吼:“是玉皇大帝赏的,也不过是个死物,吕安却是个大活人!”
荼蘼吓得差点过去捂住她的嘴,连说‘姑娘小声姑娘小声’。
喊过那一声,三春感觉咽喉处撕裂般的痛,喘着粗气,暗想即使自己气死了,吕安也不会活过来,怅然的闭上眼睛,哑着嗓子道:“你不懂,吕安是我带回来的,他又对我有恩。”
荼蘼点着头:“奴婢知道姑娘的一些事,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流落在外,幸得吕安收留,姑娘投桃报李,遇到吕安落魄,遂将他带了回来,姑娘对他,已经算是报恩了。”
这是表面的故事,三春真正感念吕安的,是自己家人罹难后,吕安逐个将其掩埋,他们才得以入土为安,然后那老仆又千里迢迢赶到山东为自己送母亲的遗书,纵然没有这些恩情,吕安也是自己的家人,焉能让别人示意污蔑残害。
这些事无法对荼蘼说,三春只道:“说杀就杀,大清是他孙尚荣的吗,还有没有王法。”
荼蘼劝她:“在这个家,大人就是王法,姑娘也应该听说过,多少大户人家的奴才,主人家说骂就骂说打就打,死了也没人过问。”
这话触及到自身,荼蘼黯然垂泪。
三春当然明白这些道理,然她现在想的却是,吕安死了,确切的说是为自己死的,自己,该当如何表现?
找孙尚荣大吵大闹?正如荼蘼担心的,孙尚荣实乃qín_shòu畜生,一旦惹恼了他,于己不利。
也不能泰然处之,那样会让孙尚荣怀疑,毕竟孙尚荣是知道吕安乃为自己的家仆,自己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