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感觉自己身体像是坠落了很久,却又好像只是一下子,然后便落了下来,掉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下面像是垫了什么东西,摸上去触感软软地,却又凉凉的,还有……湿湿地。
他突然抬起手来,几根手指互相搓动了一下,发现刚刚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粘稠的东西,手上不仅湿乎乎的,还很黏很恶心的感觉。
李健嫌弃地拿手在边上揩了揩,然后才开始打量起四周。
周围很暗,和之前一样看不清,哪怕他的眼睛适应下来,也只能看到一堆堆影影绰绰,瞧不见是什么东西。
李健刚要起身进一步探寻,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身体。
力气很大,在瞬间就将还没起身的他重新拉了回去,躺倒在下面,李健便感觉自己的腿上、腰间、手臂、胸口,甚至脸颊上,都好像有很多的手一样的东西在摸索着、拉扯着。
他开始挣扎起来,但是越挣扎,那边的力气就越大,他想要叫喉咙却像是哑了一样,根本喊不出声音来。
“不要!不要!”李健只能在心里咆哮,发生的这一切对他如同一场噩梦,但噩梦至少还可以醒来,而这却不会。
“对了,我还有百年树藤,那个树藤呢?”关键时刻他又想到了那截百年老藤,虽然刚刚看不出是不是它对付那女鬼有效果,但起码这个时候能给自己心理带来一丝安全。
可是刚刚明明还握在手上的树藤,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李健手脚连头都在用力往上挺着,但这样的姿势,下面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软绵绵的一靠就几乎都陷下去,让他压根就使不上力来。
他几乎要绝望了!
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果他能叫得出口的话,他不知道李千江在哪里,也不知道蔡姐在哪里,他甚至都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招呼到他脸上的手已经开始捂住了他的口鼻,他连呼吸也困难了起来,意识在快要缺氧的情况狂下,慢慢变得模糊,已经开始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自己将要飘向何处……
这时,右手手腕上的一阵刺痛,就像是迷茫黑夜里的一道光,直接撕裂了他意识中的混沌领域,然后更多的东西涌出来,一些如同回顾往生一般走马灯“放映”着的记忆片段。
“哇,老妈你今天多买了几斤盐啊?”
“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什么,老妈每天忙这个忙那个,手艺当然退步了。”
“我去,你这不是手艺退步了,你这纯粹就是忘了然后多加了一道盐吧?”
然后母亲一脸被揭穿的恼羞成怒赏了他一个暴栗……
“扎好了,时间还没到你腿动什么?”
“我站不动了……”
“站不动也要站,你现在不站,以后就永远站不动。”
“我……啊……”
“别起来,下去、下去!”
“不行了……”
然后忍不住栽倒在地的自己得到了一脚惩罚……
“你爸呢,就是这个样子,他说到底不还是为你好,你说说让你锻炼身体你不听,说那是体罚,真要体罚你还能健康成长到现在?让你认真读书你贪玩,玩赛车玩陀螺玩游戏王卡牌,搞得我都知道那些东西了,学习成绩忽上忽下,高考肯定完蛋;让你别谈恋爱……你到现在还没谈——算了,这个不算,你说说他出发点不都是为你好嘛,可能行为是粗暴了一点儿,但是说到底,哪个父母不是真心为子女考虑的,你也应该稍微体谅一下他。”
“我够体谅他啦,你看我什么时候没想着他,他喜欢吃西瓜,去年夏天我每次出去回来都会给他带一个;他早餐忘了吃,我特意跑出去买了虾粥;他那次不小心割到手,家里没有碘酒和创口贴了,我跑了好几家药店去买……他跟我说过一个谢字么?”
“你就这么稀罕他跟你说这一个字啊?”
“我不是稀罕,我的意思是,这代表他的一种态度。以前的事情不论,但是从那次吵架他提着菜刀嚷嚷着要把我宰了开始,你说说我都已经主动去要跟他和好几次了?他呢,哪怕一次好的回应都没有。我这人就这样,你不搭理我,我一次两次三次,我会去主动,但是从来都是热脸贴冷屁股,对不起我不伺候了,我管你是我老子还是我马子!”
然后他们整整打了几年的冷战,一直到他飞机失事,李健虽然不是完全不和他讲话,可没再叫过他一声“爸”;而到了葬礼上,他同样只能在心里说着,因为他再叫,也不会有人听到了……
李健感觉自己的人生很短暂,但在这一刻,却又希望自己的人生无比漫长,只是记忆终究会走到尽头,尤其是进入到最近这段时间,速度似乎还骤然加快了。
从个把月前开始面包店里频繁闹鬼,员工们一个赛一个赶着离开,他们中有些人在这家面包里资历比李健还老——当然指的是从李健高中时候也开始学着做面包开始,但在恐惧面前,谁也撑不到超过半个月,最终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然后就是那个晚上,他外出得到了蔡姐偷偷放上车地彼岸花根茎,回来在洗手间第一次见到了李千江。
“认识一下,我叫李千江,是一个……嗯,或者说,一直水鬼。”
然后是蔡姐,然后是梅矛——
“梅花的梅,矛盾的矛!”
等等!
像是有一段一闪而过的重要记忆被他忽略了,他又要往回去“翻找”,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