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夫君好算计,娶个妻子竟然还有这种用处,我不肯如你的意,你是不是就觉得娶亏了?”
“夫妇一体,是你一直不肯尽心”。
“好,是我不肯尽心,我想想,那田国舅在陛下即位之初,曾跟淮南王说过,陛下无子,有个万一,只有博学多才又有仁善之名的淮南王才能继位,淮南王听说了很高兴,送了他很多财物,对了,当时灌夫将军也是听到了的,虽然后来灌夫将军被田国舅害死了,夫君有心当能查到蛛丝马迹,只要一证实,田家再无翻身之日,夫君满意了?”
“有这种事?”某家夫君先是愕然,接着便是狂喜,“你怎的不早说?此番田家必亡!”
我身子大半重量都靠在霍大少身上,直愣愣看着他,他这才发觉不对,伸手抚了抚我的脸,“言儿,我也是为你好,你此番为了去病刻意讨好娘娘,为何不做的彻底些?既可消了娘娘心结,又可报当年韩嫣之仇,何乐而不为?”
我依旧直愣愣看着他,“何乐而不为?王太后活不了几年了,釜底抽薪不是更好?你卫家做事也不能做绝——”。
“活不了几年了?”
“我不知道,我宁愿她多活几年,我要她受够痛楚,十七——”
“玉娘——”
“言儿——”
“二嫂——”
我看着脚边鲜红的血迹,突然想起当年韩夫人送的那双形如金鱼,眼为珍珠的鞋子,劝君莫生女,生女莫娇养。在家百般好,出嫁万事难……
卫大将军说的不错,他们的痛苦挣扎,有时于我也不过是一现场直播的长篇出淤泥而不染,我凌驾于万人万物之上,我笑看芸芸众生痛苦挣扎——
“好看。小姐。就像月宫的嫦娥仙子一般——”
“小姐,穿上鞋子——”
“小姐,还做噩梦吗——”
“小姐——”
“十七——”
“玉娘——醒醒——”
卫三郎的声音响起。“去病,别晃她,大夫吩咐了不可妄动二嫂”。
“她在做噩梦”。
卫三郎笑了笑,“谁知是什么梦?你没听到她刚刚在叫十七?”
“他?”
卫三郎又笑了笑。“其实很好理解,这么多年。包括韩嫣、二哥、你、无忧无惭无怖,都或多或少受过她的恩惠,只有那个十七,如果有人肯为我喜欢的人去死。我也会记他一辈子,而每每受委屈时也免不得拿出来缅怀一下”。
霍大少没有应话,卫三郎叹了一声。“去病,二哥那番话不算说错。那样的事二嫂本该早说出来,也省得这些年二哥步步为田国舅所制肘,上次更是克扣军粮,不是二哥谨慎,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愿说”。
卫三郎敲了敲额头,“算了,要我弄懂你跟二嫂在想什么,这辈子大约是不可能的了,一会二嫂醒了,你好好劝劝她,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你先回去”。
“那可不成,我在这你也避些嫌疑,放心,不该看到的我都看不到”。
“闭嘴!”
“好,我闭嘴,”卫三郎缓缓踱到床边,伸手碰了碰我的脸,“去病,二嫂——今儿二哥不过说了几句气话,她竟然就吐血晕了过去,我怕,东方朔说的——”
“生死有命,她活的也不开心,死了也好”。
“这就是你不对了,二嫂就算死了开心点,你让二哥怎么办?成天对着二嫂的灵位以泪洗面么?”
“舅舅——”
霍大少喃喃叫了一声,一时屋里陷入沉寂,我动了动手指,“去病——”
霍大少恍然回神,“玉娘?”
我缓缓睁开眼睛,“我——”
“小舅舅,拿水来”。
我就着霍大少的手灌下半杯蜂蜜水嗓子才舒服了,“我刚刚梦到十七了”。
“嗯”。
“他夸我跳舞跳的好看,像月宫仙子一样,从来没人那么夸过我”。
“你想听,我以后天天夸你像仙子”。
我闭了闭眼睛,“我还梦到那双金鱼靴子,他天天提着跟我后面喊,小姐,穿上鞋子——”
“你喜欢,我让人再给你做一双,不,一百双”。
“一百双,太纨绔了”。
“那你说要多少?”
“九十九双吧,三位数太多”。
他低低一笑,见我不再开口,扬声,“玲珑,去端点吃的来”。
“什么时候了?”
“刚天亮不久”。
我端着药碗的手颤了颤,“你们先回去”。
“我陪你”。
“不——”
“我陪你”。
我抬头,“拜托骠骑将军好好跟卫大将军学学什么叫知情识趣”。
“可惜霍某没有时间,”他轻笑,“而且,似乎何女侠也等不了了”。
我变色,他伸手覆上我的手,“玉娘,人生苦短,舅舅想知道,告诉他好了,善心良心都是假的,你们开心才是真的”。
我抽出手,低下头搅着已温热的药汁。
“说起来,二嫂昨儿说的太后活不长了,是不是跟那个玉像有关?”
我不答,霍大少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口气,“小舅舅就这么想落实玉娘谋害当朝太后的罪名?”
卫三郎苦笑,“说实话,那个玉像已经困扰我好几年了,查不出来我简直连觉都睡不着,不过说起睡不着,听说太后自半年前便夜夜噩梦,皇上在到处求安神圣品,二嫂可要小心了,被皇上知道了二嫂有灵宝,定是会强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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