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感慨间,又听朱佑笑着说道:“大司徒这几句话,可是说得太及时了。原本阴方和王修两个还想拿你的酒后之言做文章,以行事孟浪,辱人名节为由,逼迫祭酒将你从太学除名。直到邓禹亮出了大司徒指示,他们俩才算消停了下来!”
“这,这俩家伙,真是,真是枉为人……”刘秀闻听,胸口顿时就是一痛,旋即苦笑着点头,“这次真的多亏仲华了,否则,阴方肯定不会如此轻易罢手!”
当日酒后那句狂言,最不妥当之处,就是将阴丽华给扯了进来。虽然刘秀知道自己那些话发自一片真心,可阴丽华毕竟是个尚未及笄的少女,此刻又寄于阴固、阴方那种人的篱下,当那两句话传开之后,尴尬的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在长安城内也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根本不可能再将其收回。想要向阴丽华当面赔罪,好像也毫无可能。阴氏一家恨他恨得要死,绝对不会准许他进入自家大门。而阴丽华,又被阴家给禁了足,短时间内,很难再出来与任何人相见。
唯一能帮忙传递消息的,恐怕只有三娘。猛然间脑海中灵光乍现,随即,刘秀胸口就又传来一阵闷闷得痛。好像被人大胸砸了一拳,不仅疼得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刘秀,你如果将来如果辜负了丑奴儿,我拼,拼着性命不要,也会将你碎尸万段!” 三姐的话虽然浅白,但其中所包含的情意,却不亚于“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分毫,刘秀不是傻子,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家师其实,其实没那么坏,只是,只是功利心太重了些。而阴家虽然富甲一方,在官场上却缺乏奥援!”严光不愿意在背后议论自己的师傅,硬着头皮替阴方辩解。
这便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自打王莽登基以来,商人的地位就急转直下。你纵使家财百万,官府想要全部拿走,也是勾勾手指头的事情。所以生意做得越大,越需要在官场上找靠山撑腰。而官做得越大,能给予商人提供的照顾就越多。如此,豪商和高官相互联姻,几乎就成了必然。
如此想来,博士阴方的行为,就好像合乎情理了。你刘秀既不是高官的儿子,也没有做豪商的父亲,却公开宣布想要娶阴丽华为妻,岂不是等同于要断了阴家与某个达官显贵联姻的念想?作为阴家的顶梁柱之一,五经博士阴方不想方设法将你赶出太学去,甚至远远地赶出长安,才怪?!
只是,这种情理,未免太冷酷了些。刹那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包括刘秀和严光两个在内,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只能对着窗口毫无温度的阳光,幽幽地叹气。
而嘴巴里呼出的水汽,瞬间又被冷风吹成了白雾,萦绕在人的头顶,久久不散,久久不散。
“咚咚,咚咚,咚咚跑……”寝馆的门,忽然在外边被人轻轻敲响。
“刘公子,刘家三公子,你在吗?”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紧跟着传入屋内,婉转娇糯,甚为悦耳。
“丑……?不是丑奴儿,也不是三姐!”朱佑反应速度最快,一个箭步冲过去,顺手拉开厚重的木门,“你,你是……,小荷?”
门口处,露出一张娇俏的面孔。被寒风吹得隐隐发红,眼睛里隐隐也带着水光,“是,是我,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荷!刘,刘家三公子,他在吗?”
“小荷?”刘秀快步绕过朱佑,满脸困惑地拱手,“你找我有事么?你家小姐最近怎么样?”
来人是阴丽华的贴身丫鬟,他以前曾经见过好几次,彼此之间并不算太陌生。但忽然间被对方堵上了门,依旧令他觉得惊愕异常。
那少女扑面而来的成年男子气息一熏,顿时面红耳赤。低下头,一边用手玩着衣角,一边小心翼翼地要求,“刘公子,可,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叫我带了口信给你!”
“口信?”刘秀又惊又喜,立刻用力点头,“好!” 随即,不顾严光、朱佑等人的窃笑,大步走出门外。
那少女,红着脸快步跟上。不多时,二人已经来到了太学门外的汤水馆子。刘秀先让小二给少女和自己都上了一碗热茶,待对方身上的寒气差不多散尽之后,又拱了下手,柔声询问:“小荷姑娘,你家小姐还好吗?阴,阴府上下,可有人难为她?“
”我家小姐是六老爷的掌上明珠,谁敢真的为难与她?”少女小荷的嘴角处,立刻涌出了一丝骄傲的笑容,摇摇头,低声回应,“倒是你,三公子,我家大老爷说,如果你敢登门,就,就打断你的腿!”
“刘某醉后失言,给,给你家小姐添麻烦了!”闻听阴丽华没有遭到家人的为难,刘秀心情顿时就是一松,想了想,再度郑重拱手。“回去见到你家小姐,还请小荷姐姐帮忙说一声抱歉!”
“刘公子千万不要客气!”丫鬟小荷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红着脸摆手,“婢子,婢子可不敢替您道歉。我家,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其实,其实一点儿都不生气。她,她听到了公子哪句话之后,还,还偷偷地说,说公子你表里如一!”
“刘某惭愧!”没想到在阴丽华眼中,自己再怎么任性胡闹,都是光芒万丈,刘秀心中顿时流过一丝甜蜜。笑了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敢问小荷姐姐,你家小姐,你家小姐请你带了什么口信给我。还请不吝告知!”
“公子你好生心急!”丫鬟小荷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