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书生把大义看得比性命还重,两个好汉爱惜名声如同羽毛,将彼此的心思都坦诚地说清楚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反而好处理了许多。
当即,众人把前面的话题暂且搁置,凑在火堆旁,迅速商量了一番,便分头去收拢人马,调配物资,为接下来行程做力所能及的准备。第二天,又早早地将绳索套上了马背,赶着盐车,向东加速奔行。
虽然赶车和推车人手,都换成了另外一批。但因为大伙不再各怀肚肠,车队前进的速度,反而加快了许多。只用了一个上午,就走出了四十余里,然后找了个稍微宽阔处,开始吃饭休息。
到了下午出发之时,刘隆昨晚派回山寨取金疮药和漫山遍野去寻找采药郎中的几股心腹喽啰,也陆续追了上来。大伙一边继续赶着盐车前行,一边将郎中也请到马车上,替受伤的彩号们出手疗治。
虽然对于众多的彩号,取来的金疮药根本不够分,而临时抓回来的郎中们,水平也参差不齐。可整个队伍中,依旧欢声雷动。所有弟兄,无论是以前的山贼,还是盐丁、民壮,都觉得自己这回真的被当做了活人看待,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被当成了一种可以随时损耗和补充的下贱物资!
刘秀见到队伍士气可用,心情顿时也轻松了许多。正准备跟严光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官府准许的损耗范围之内,挪用一部分精盐,给大伙发做军饷,忽然间,却看到朱佑满脸焦急地追了上来。
“怎么了?又遇到了什么麻烦?”刘秀心脏顿时就是一沉,连忙低声询问。
“万二哥……”朱佑迅速朝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回应,“万二哥发烧了!郎中说,他不止是受了刀伤,身体内其他地方,情况也不太妙。刘隆不信,跟郎中起了争执。士载怕自己阻拦不住,所以让我快来找你!”
“走!”刘秀顿时大急,立刻拨转马头,直奔队伍末尾专门腾出来安置的重伤员几辆马车。
不多时,来到最宽敞的那辆马车前,凝神细看。只见三名郎中打扮的中年人,正围在万脩身旁,努力替他清理伤口。其中两个身穿灰色衣服的,明显是半桶水,手上的动作僵硬生涩,双腿也在不停地打哆嗦。另外一个身穿青色布袍子的,则气定神闲,一边用湿布擦掉从伤口处新涌出来的血迹,一边还念念不忘对跟在马车旁的刘隆数落道:“事实就是如此,你杀了我,也不可能让他的情况好起来。包治百病,那是巫,不是医。医者只会尽自己所能,从来不会吹什么生死人而肉白骨!”
“你,你休要吓唬人。二哥,二哥他没受伤之前,单手能放倒一匹马。怎么,怎么可能有肺痨在身?!”刘隆已经被吓得面色发白,却依旧强撑着大声质问。(注1:肺痨,古代对肺部恶性疾病的统称,相当于西医中的肺结核)
“他是练武之人,平时气血充盈,当然体内正气能压住邪气,即便得了痨病,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得虚弱。但人到二十五岁之后,气血就会日渐衰落,而他又喜欢逞勇斗狠,容易受伤失血。受伤后用不了太久,多汗,咳嗽,气短胸闷这些症状,就会陆续出现。如果他不加调养,继续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挨上一刀,能活过三十岁,就是我瞎了眼睛!”青衣郎中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回应。
“你,你这狗贼,分明是恨弟兄们将你强攎来治病,故意诅咒万二哥!”刘隆再度忍无可忍,挥动马鞭,就要给青衣郎中一个教训。刘秀见状,赶紧伸开胳膊拦了一下,大声劝阻,“元伯兄,切莫冲动。别耽误了他给万二哥诊治!”
说罢,也不管刘隆听没听懂自己的话,双手抱拳,朝三位郎中认认真真地行礼,“三位先生,实在抱歉。我们这里有几个兄弟伤势过重,不敢耽搁。所以只好派人请了三位过来。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不,不敢,不敢!”两位灰衣郎中从他的举止上,认定了他是这群山贼的头领,顿时被吓得丢掉清理伤口的器具,瑟缩着连连拱手。
身穿青色布袍的郎中,却见多识广。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撇嘴,“已经落在了你们手里,不见谅,能行么?医者应有父母之心,为你的兄弟们诊治,我们肯定竭尽全力。但若是有人伤势过重,你也休要迁怒于我等。”
“那是自然!”刘秀被他说得脸上发烫,赶紧又拱起手,大声赔罪。“我这哥哥因为关心自家兄长的病情,所以先前说话冲了一些。但是绝非蛮不讲理之人。您尽管放手施为,无论治好治不好,我等都会诊金照付,决不会让三位担惊受怕,还白忙一场!”
见他说话行事都彬彬有礼,两位灰衣郎中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双双跪在车上,大声哭诉:“诊金,诊金就算了。在下只是个跌打郎中,若是你有兄弟崴了脚,倒可以帮忙治治。刀伤和箭伤,真的看不了啊!”
“在下,在下只是个卖大力丸的啊,平素只求药丸吃不死人,哪里看得来红疮?大王您行行好,放过小人吧。小人家里头还有三个孩子,一个老娘!”
“住嘴!”刘隆被二人哭得心烦意乱,再度高高地举起了马鞭。
两位灰衣郎中的哭声,噶然而止。哆嗦着将目光看向刘秀,表情比刚刚受了气的童养媳还要可怜。
“他们俩都是庸手,留下来只会帮倒忙!”没等刘秀做出回应,那青袍郎中,已经抢先替两位同行求起了情,“不如放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