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顿了顿,刘秀继续大声补充,“而我舂陵刘家,不起事则已,一旦起事,就不可能像绿林军那样以流窜各处,以打家劫舍为目的。就必须择新野、棘阳或者其他的任一县城而攻之。只要官府稍作准备,五百弟兄,如何可能破得了县城。而万一届时绿林军迟迟不至,而其他各县的郡兵和朝廷的前队精锐却抢先一步到达,区区五百弟兄,哪怕个个以一当十,又能挡得住敌军几次强攻?”
“这……” 众族人纷纷侧转头,谁也不敢跟刘秀的目光相接。
他们当中所有人,哪怕是先前对起义最热心者,都没仔细计算过双方的实力。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凭借刘家的前朝皇族血脉号召力,凭着绿林军的外来支持,凭借各自的一腔血勇,定然能攻城拔寨,势如破竹。而现在,听刘秀将敌我双方的实力,用数字做出清晰的对比,立刻就明白,自己先前把起义想得太简单了。
”不是,老三,帐不能这么算!”
刘縯大急,站在刘秀身后用力跺脚,“我还有一百多名骑兵,还有其他江湖朋友,只要我们振臂一呼……”
“振臂一呼,能让兵马瞬间暴涨十倍么?”
七叔刘歙铁青着脸,大声打断。他本就不赞成起事,如今听刘秀这么一说,更觉得揭竿之日,即是舂陵刘氏一脉灭亡之时。“那新野县宰潘临,向来就对咱们刘家心怀戒备。如果咱家贸然举事,根本不用等前队精锐前来,光新野县的郡兵,就会立即杀到家门口。而你只想着你那群狐朋狗友,却忘记了周围的堡寨庄园,都唯县宰马首是瞻。届时,各乡各寨的庄丁蜂拥而至,人马肯定数以万计。你刘伯升本领高强,或许还能突出重围,逃之夭夭,我族中其他子弟,恐怕全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是啊,是啊!伯升,你太鲁莽了!”
四叔刘匡也瞬间又来了精神,紧跟刘歙身后高声补充,“多亏老三回来了,否则大祸将至,我舂陵刘氏,就要毁在你的手里!”
“可不是么?”
“五百人马,还不够官兵塞牙缝呢!”
“幸好三叔仔细,否则,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们若是死了,到底算作官兵杀我,还是伯升杀我?”’
……
刹那间,聒噪声响成了一片,大半数族人都擦着冷汗,冲刘縯怒目而视。
众目睽睽之下,大哥刘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黑,反复变换。两眼铜铃铛大的眼睛里,也火光熊熊。极为失望地扫了一眼原本以为铁定会支持自己的刘秀,他拱起手,冲着族人们躬身行礼,“歙叔,四叔,各位叔伯兄弟,诸位莫急,且听我一言。三弟刚才之言,大错特错!他初来乍到,对各种情况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适才我只是说了我的嫡系而已!莫忘了我江湖上的朋友,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各自都有自己的人马,包括附近的十几家堡寨,也有族中子弟私下与我约定,只要我刘氏高举义旗,他们立刻就会说服族中长辈,点齐了人马前来相助!”
“大哥莫怪我说话莽撞。”已经不用刘秀出面,同辈的族人刘嘉就抢先大声打断,“世间夸夸其谈、出尔反尔者,多如牛毛,便是言出必诺的人,也常因诸事缠身,以至食言而肥。”
“他们都与我有过命的交情……”
“那又如何?”迅速朝刘良脸上看了一眼,刘嘉抖擞精神,大声反驳,“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哥你怎知他们不是随口应和你?在江湖上刀头舔血,与兴兵起事是两回事!否则他们怎么不去参加绿林赤眉,非与我们一起不可?便是他们真的会来,究竟能带来多少人,何日来?会不会出现他们孤身前来,又或者我们起事已久,他们姗姗来迟的情况?”
“来晚了好,来晚了好。”刘匡一边抚掌,一边冷笑着撇嘴,“总算有人替我们一族人收尸,不至于令我等都暴尸荒野。”
“你,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刘縯被众人围攻的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顿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头怒火,挥舞起手臂,大声咆哮,“凡事都瞻前顾后,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老实地在家种地,等死就是!我刘氏先祖,如果当年在王党山也算这儿算那儿,又怎么会有大汉两百年辉煌?我只听说高祖平生三十余败,最后却在亥下将项羽一战而诛。如果他也如尔等这般算来算去,当年又何必暗度陈仓?直接在蜀中缩一辈子算了,反正怎么算,实力也不如项家,何必东进求死?!”
这话,如果在其他时间说,也许就能压住反对者的汹汹气焰。然而,此时此刻,族中反对者们,却自觉有刘縯的亲弟弟刘秀带头,士气比平素提高了何止两倍。顿时,一个个也挥舞着手臂,争相反驳道:“大哥这话就错了,我等老实在家种地,怎么就是等死了?”
“既然机会不合适,我等谨慎一下,有什么错?总比贸然起兵,然后被人杀个尸横遍野好!”
“大哥外号是舂陵小孟尝,恐怕到时候就只能学那孟尝君,钻狗洞跑了。我等没那么多鸡鸣狗盗的朋友,就只能等死了!”
“伯升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大哥说不过,就强词夺理!”
“先祖当日起兵,好歹武有樊哙,文有萧何。大哥您身边有谁可用?”
“大哥真是个孩子脾气,大哥与三儿比起来,三儿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