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早春夜里昏暗的月色,知非道人缓步行走着。说不上是怎样的情绪作祟,知非道人便这样一直走到了天明。
初春的寒风似是知情识趣,不再带着冬天的凛冽。天气虽然称不上暖和,却也不再是冰砭透骨。冰消雪融,有淡淡的春意流淌。
转过山脚,一条清澈的小溪旁,一道明丽的倩影正在梳洗。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眉眼澄澈,窈窕身段,好似画中走出来的仙子。她披散着一头靓丽的长发,配合着清晨淡淡的云岚烟霭,与那碧波、轻烟、溪水、涧石,融为一体。这种诗画般的美丽,贵在纯出于自然,自是最能动人心弦。若是有心人刻意为之,只怕反而东施效颦,不伦不类,反倒丧失了纯粹天然。
知非道人走上前去,开口道:“云中知是谁,缥缈画中仙。青璇,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石青璇嫣然道:“清风山林为伴,玉萧清音相随。青璇怎会不好?倒是道士你,似乎来的比我想象中要晚了许多哩。”
知非道人走上前去,瞧见溪流中游鱼历历可数,青虾墨虾,聚散浅水石砾,静观万物,各有自得。“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番纯粹自然,是他很久没有体会过得了。微微一笑,道:“未知青璇在此相侯,是贫道之罪。”看见石青璇犹自泡在溪水里的一双玉足,知非道人又道:“青璇还是这般顽皮。天气薄寒,溪水清冷,青璇还是留意下的好。”
石青璇嗔了他一眼,道:“要你管!不要自作多情了,哪个稀得在这里等你?”
知非道人笑道:“非是贫道多事,实在是为下游饮水之人计较罢了。”
石青璇响起在幽林小筑知非道人说起的那个颇为恶心的玩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而却又噗嗤一笑,出得水来,擦干脚上的水珠,穿上鞋子,言笑晏晏地道:“好啦,听你的就是了,罗里吧嗦的。”
知非道人微微一笑,一时间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对方少女在此相候候,其中意味他岂能不知,没有在东平郡相见,便已说明了对方少女心中的矛盾忐忑。少女情怀,总是既浪漫,又患得患失的。只是知非道人自忖,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接受对方的殷殷情谊?
夕朝阳升起,天边云霞在初晨的太阳渲染下交织出无限谲丽。微风吹过,阵阵清寒。知非道人迟疑着寻找话题,石青璇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她蕙质兰心,多少有些预感,却是不放在心上。将长发往后梳拢,口中道:“我从扬州过来的,来之前我见过他了。我和他说了好多,现在青璇心结消解,谢谢你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石青璇的生父,邪王石之轩了。父女俩敞开心扉的一番长谈,心结算是解开了。只是多年来积攒的习惯,让石青璇还是没法坦然以父亲二字称呼,在这里仍是以“他”来代替。
知非道人微笑道:“那可要恭喜你们父女了。”
石青璇“嗯”了一声,道:“是啊,还是要多谢谢你呢。他对你也很是满意呢。”
少女的暗示直白浅显,知非道人却似乎没有听出来,说道:“谢我什么,咱们不是好朋友吗?分内之事罢了。”
石青璇眸中神色微微一暗,继而又道:“你已经打定主意,要争霸天下了?我看扬州地界被你治理地井井有条呢。”这却有些明知故问了,毕竟只是一时尴尬的少女,略带羞恼中找出的话题。
知非道人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摇摇头道:“也不一定。”
石青璇大感惊讶,好奇道:“不一定?难道你要打算放弃?”
“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知非道人说道:“事实上,青璇应该知道,我并不是向往王图霸业的那一类人。我所要做的事情,只是想要为这个苦难的民族做些什么。另外,我不希望汉家的未来被胡人血统把持着,这或许算是我的一点私心了吧。若是有人能接过这副担子,我又何乐不为呢?”
石青璇却是大为气恼,用一种近乎不可置信的目光打量着知非道人:“你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又怎么能随意放弃?你这样做,却是将那些现在跟随你的人置于何地?莫非你觉得,你放弃了,他们还有什么好的下场不成?”石青璇语重心长,她父亲毕竟也是个了不起的政治家,这些浅显道理还是明白的。
知非道人当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他微笑道:“青璇似乎对我有些误解了。我是那种只顾自身快意,不理旁人生死的人吗?”
石青璇美目含睇,白了知非道人一眼,道:“谁知道呢?”
知非道人解释道:“首先,即使是我放弃了,接手的人也必然是我这方势力里面的人物。我至少要保证最后夺取天下的只能是自己人,否则,我可不敢任性胡来。其次,即便是让贤,那也是一步步慢慢来的,青璇就没察觉到我在慢慢淡化对扬州的影响吗?有令尊在,贫道放心得很呢。”
事情当然不会像知非道人说的这么简单,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也只是有这么个模糊的盘算,具体事宜还要和石之轩好生商量,从长计议才是。在知非道人看来,邪王石之轩其实就是很不错的。至于宋阀,毕竟没有参与扬州内部建设,并不是合适的选择。况且,知非道人对门阀世家,多少还是抱着一定的警惕的。
石青璇见知非道人说出了这一番解释,虽然知道事情不可能这样简单,却也没有追问下去,说道:“我就随口一问,谁个真的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