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怒号,凛冬已至。
地处大汉帝国北疆的幽州首当其冲,被南下的冷空气横扫一通,辽阔的大地变成白茫茫一片,若不是有郑玄提前预警,州府牵头,将海量的煤炭发放到千家万户之中,不知要冻死多少百姓。
如今幽州绝大多数百姓都躲在修葺一新的家里,依偎在温暖的火炉旁边安心过冬,每家每户的烟囱中都是烟雾缭绕,连绵不绝,这番景象落在远道而来的人们眼中,无疑是极为新鲜、极为鼓舞人心的一幕。
“久闻使君理政有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坐在州府大堂,感受着地龙带来的温暖,被皇帝刘宏派来幽州传旨的高望笑意盈盈,口中不断地发出赞叹之声。
高望是天下闻名的十常侍之一,相对张让等人来说,他的年纪太小,资历也太浅,属于宦官阵营的后起之秀,所以在这种隆冬季节远赴北疆的活计,就当仁不让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换做旁人,恐怕会认为这是个苦差事,可高望却不这么想,他自幼喜爱钱财和权势,从进宫以来就努力巴结诸位宦官行当的老前辈,短短十几年时间就从倒马桶的杂役变成数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宦官精英,靠的就是旺盛的进步,和勤快的腿脚。
“保境安民乃是为官的本分,何足挂齿。”刘备脸上带着矜持的笑意,不住地打量手中金印,顺便掂量掂量分量。
陆城亭侯的印绶说是金印,可刘备一掂就知道这是铜的,书桌上有一方镇纸干脆就是纯金锻压而成的小狮子,可以说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黄金和铜有三倍的密度差,哪能哄得了他?
高望还想说话,却被刘备微笑着打断了,“备与常侍虽然从未谋面,却知道诸位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客套。”
这一句自己人,顿时让高望眼圈有些湿润,宦官以残缺之身侍奉宫闱,本就被天下人所鄙视,更别说他位居十常侍之末,每日里都要战战兢兢地看那些大佬的眼色,生怕一个不慎就被打落到底层。
此次前来幽州,高望本来就抱有攀附上刘备这棵大树的念头,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备尚未到三十岁,便已经执掌一州之地,可谓位高权重,并且是天下首屈一指的豪富,前途不可限量。
就连刘备的一个代理人简雍,都能在洛阳城混得风生水起,和张让谈笑风生,这等大人物见到自己居然丝毫没有架子,反而说是自己人,面对此等殊荣,高望几乎就要把持不住,彻底倒向刘备了。
稍坐片刻之后,下人前来禀报,说是宴席已经备好,请使君与贵客享用,刘备便施施然起身,带着诚惶诚恐的高望去了。
听闻随行人员都另有用餐之处,高望终于放心,坐在桌前欣赏起小厅内别具雅致的摆设来。
“满朝公卿无不以高楼广厦、金玉满堂为荣,使君富甲天下,却反其道而行之,这是出于何故啊?”高望看了半天,只觉得这间小厅内敛无华,却无处不显示出异乎寻常的精致,他是个粗人,又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得出言发问。
刘备却不回答,而是夹起一片被切成薄如蝉翼的酱鹿肉大嚼起来,同时招呼高望也吃,“尝尝。”
酱鹿肉色泽暗红,味道浓郁、筋道十足又不柴,单是这一道凉菜就让高望吃得浑然忘我,再搭配度数适中、味道醇厚的黄米酒,纵使他久居宫中,美酒美味也没少吃,却从没有过如此惬意的经历。
“味道如何?”刘备突然出言问道。
“使君害我不浅啊。”高望痛惜地摇头叹气,“吃了这等美味,来日纵使我回到洛阳,心却留在幽州,好生难受。”
刘备呵呵笑道:“若是这些佳肴全部用黄金器皿盛放,味道又会如何?”
“应该没什么区别……不对,若是满屋金碧辉煌,贵气逼人,反倒令人分心,难以真正领略美味。”高望沉思片刻之后答道。
看着刘备微笑不语,高望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真正用意,不禁长长叹息一声,“使君真乃大才也!”
有了这一番小插曲,高望对刘备更加心悦诚服,对于刘备随口提起的一些京城轶事,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到了最后,刘备终于问到正题,“皇上的病究竟是什么病?”
“起初只是风寒,只是圣上纵欲过度,受不得猛药诊治,故而病情一拖再拖,越发的难治了。”高望之前就从张让口中听到刘备有觊觎皇位之心,如今更是坚定了攀附的想法,连忙将自己所知的情况说了出来。
听这意思,皇帝应该是撑不了多久了,刘备沉吟片刻,突然又问到另一个尖锐问题,“宫中内侍希望吕侯继位,还是董侯?”
吕侯是刘辩,董侯是刘协,皇帝刘宏就这俩儿子,一旦他呜呼哀哉,无论朝堂还是宫中,总要选一边站。
可是根据最近简雍传回的书信上说,十常侍似乎在瞒着蹇硕和刘备这边搞一些小动作,虽然通过简雍和王烈二人多方努力,查出不少蛛丝马迹,可他们终究没办法把手插进皇宫中去,所以许多事情都只能靠猜测。
高望不知如何回答,一时间犹豫起来。
皇帝刘宏在给他派下任务的时候,点明了此行的重点:务必要刘备鼎力支持刘协,等到新皇登基,好处更是大大的有。
可是十常侍内部早已定下决策,张让也专门嘱咐,要高望试探刘备的倾向,若是刘备支持刘辩那一切都好说,若是刘备支持刘协,就要哄骗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