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自我介绍,非但把高览给弄得有些无语,就连附近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冀州军将士也纷纷转过头来,将目光对准了刘备。
“尊驾就是幽州牧刘玄德?”被解开绳索之后,高览第一件事不是活动有些麻木的手脚,而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刘备,开口询问道。
“没错,其实你我早在两年前就应该见过,那时候你们要攻打中丘,我军前去迎击,之后又冒着大雪追击了好几十里。”刘备笑嘻嘻地答道:“只是将军跑得太快,怎么都追不上,这才把会面的时间推迟到了今天。”
高览老脸通红,却是无话可说。
“阁下屡次兴兵犯我疆界,却说得如此义正辞严,实在令人齿冷!”一旁的张凯按捺不住,高声叫嚷起来。
刘备脸色一冷,目光不善地转过头去,鞠义则大步上前,一脚踢在张凯屁股上,冷笑着说道:“臭小子,几年下来本事丝毫没见进步,原来力气都用在了嘴上,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性命不保。”
张凯被踢得哼哼了两声,刚想再度开口反驳,但他迎上鞠义的眼神之后,却突然像是醒悟到了什么,老老实实地垂下脑袋,不再说话了。
他能感觉得到,鞠义不希望他死,那看似充满怒气的一脚也没太大力气,似乎只是为了消减刘备的火气。
“熟人?”刘备哪是那么容易糊弄的,见到鞠义的举动,顿时有些玩味地瞥了过去。
鞠义干笑几声,对刘备抱拳说道:“这小子名叫张凯,刚从军的时候就在我麾下,后来见他擅长马术,就送到公与那里了。”
马延张凯,焦触张南。
刘备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四个名字,这是三国演义里面从长坂坡到华容道那一段故事中著名的背景板人物。
这四人曾经在长坂坡围攻赵云,却不曾伤其分毫三江口水战,焦触张南被韩当周泰分别秒杀乌林一战,马延张凯又被东吴大将甘宁一刀一个结果了。
想不到此时此地,居然能遇见其中一人。
“老实蹲着,不懂事就别胡说道,容易挨揍知道吗。”刘备抬手指了指张凯,便又把注意力收回到高览身上,“高将军,我们去个僻静地方谈谈?”
高览不知刘备用意,跟着他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开口问道:“使君就不怕高某暴起发难,将尊驾挟持为质,抑或是痛下杀手?”
“你我同为大汉子民,又是同朝为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若不是这两年双方兵戎相见,即使是见面了,你得尊称我一声使君,我得敬你一句将军,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刘备仍然是不以为意地溜达着,声音也有些懒散,“在战场之外,对毫无敌意的人下手,以将军的为人,做不出这种举动。另外,即便杀了我,将军也不可能逃出我军营寨,反倒会连累麾下的弟兄,若是我幽州大军因此迁怒,只怕数百万冀州百姓也要受那池鱼之灾,一点好处都没有,反倒全是坏处,将军觉得这种事划算吗?”
高览本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被刘备说了这么一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保持沉默,希望刘备继续说下去。
漫步走在营寨边缘地带,看着残破不堪的壁垒、遍布地面的兵器和盔甲碎片,以及营寨外面七零落的尸体,刘备不禁长叹起来,他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犹豫不决了。
若是早早下定决心,用强大的武力击破立足未稳的袁绍,恐怕现在也不会出现这样僵持的局面,如此惨痛的战损。
“这么多好男儿死在战场上,真是可惜了。”刘备摇了摇头,脚步也随之停下了。
“难道这不是拜使君所赐?”高览忍不住反问。
“是,又不是。”刘备回转过身望着高览,语气平淡地答道:“夺取他们生命的是我,把这些人送上战场的,则是袁本初,谁都不是无辜的受害者。”
高览浓眉一皱,“使君数次兴兵犯我疆界,难道冀州人就应该束手待毙?”
“这你就大错特错了,走,回去,我们在你麾下将士面前辩一辩,看看到底是谁有理。”刘备嗤笑一声,迈开大步朝着之前安置战俘的地方走去,之前一直在他二人身后跟随的幽州众将也连忙跟上脚步,高览愣了愣,便也跟着去了。
你来打我,却不让我还手,这道理说到哪里也是说不通的吧。
半个时辰后,数百名冀州军将士被一一松绑,然后卸下铠甲,穿着内衣站在一处略显空旷的场地,他们心中极度恐惧,不安地看着四周手持刀枪的幽州军,生怕坑杀降卒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
在周仓等人的护卫之下,刘备缓缓来到众人面前,他先是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确认这群俘虏没有行动过激的倾向,这才微微点头,扬声说道:“都坐下吧,听本官说几句话。”
听到刘备的话后,冀州军将士们互相看看,纷纷弯下身子,按照刘备的吩咐坐在了泥土地上,有些人还是一板一眼地采取了跪坐的姿势,而更多的士卒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了下去。
“哎哎,那一个个露鸟的,把腿给我夹紧喽,打仗还穿开裆裤,你们就不觉得磨得疼?”就算刘备是来自后世,远比这个时代的人开放,可也经不起这么多愤怒的小鸟跟自己对视,顿时觉得双眼有些刺痛,连忙再次吆喝起来。
哄笑声中,许多遛鸟侠臊眉耷眼地改变了姿势,而这个小插曲,也让很多原本心怀畏惧的士卒稍稍放松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