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整整下了一天,将襄平附近变成了巨大的泥沼,雨势直到第二天才逐渐减弱,变成了了淅沥沥的小雨,然而雨势大小,对于如今的交战双方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几乎所有人都病了,打不动了。
关羽满脸纠结地看着面前的粗瓷大碗,两条浓眉紧紧扭在了一起,他嫌弃地看看大碗里满满的黑色液体,再抬起头来,无奈地看着对面老神在在的华佗,“华先生,不喝行吗,我感觉自己已经好了。”
春雨性寒,汉军将士在雨中苦战一日,几乎每一个人都有感冒的症状,个别病情严重的甚至发起了高烧,华佗率领的医护队伍不停地熬煮药物,照顾病人,忙得不可开交。
长时间淋雨导致体温降低,引起人体免疫力下降,潜伏了许久的病毒开始肆虐,连关羽这样铁打的汉子都没有幸免,好在他体格远比常人强壮,只是流鼻涕和全身乏力而已。
这不,连华佗亲自给熬的柴胡汤他都皱着眉头不想喝。
“云长啊,城外可还有数万高句丽人呢,若是你们不能尽快痊愈,万一高句丽人再次攻城怎么办?”俗话说牛不喝水强按头,换成其他的病人,直接捆起来往嘴里灌药就行,但对面这条大汉可比牛要厉害多了,估计十几个人是按不住的,华佗只能采取别的办法来让他喝药。
关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华佗用正事来压自己,只好恨恨地端起大碗,咕咚咕咚地把整整一碗柴胡汤灌进肚子,“嘶--,啊--,苦煞我也!”
华佗见关羽面目狰狞,五官都皱在一起,心中突然没来由的觉得好笑,“要是被人知道我辽东的好汉,大汉的猛将关云长居然怕喝药,估计连牙都要笑掉了。”
“我不是怕,只是不喜欢喝药。”
“怕就是怕,好多娃娃一喝药就哭,还得用糖哄呢,不稀奇。”华佗摇头笑道。
“我真不怕。”关羽这人最好面子,被华佗当面一嘲笑,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索性一撸衣袖,将自己粗壮的胳膊露了出来,“来来来华先生,你也别说怕不怕,找把刀子切我胳膊,关某若是皱一下眉头,叫一声痛,我就不姓关!”
没等华佗接话,门帘被掀开了,之前带人去城头巡逻的张焕把脑袋伸了进来,“能不能消停点儿啊,大老远的就听你叫唤了,有力气是吗,有力气就去城头上骂高句丽人去。”
“城外情况如何?”
张焕嘿嘿笑着走进了屋子,来到火炉旁脱下蓑衣烤起火来,他感受着热量传遍全身的美好感觉,惬意地眯上了眼睛,“你是没见啊,高句丽的营寨现在整个都变成沼泽了,他们扎营的地方里大梁水不远,地势低,水退得慢,估计这两天都吃不到热饭了。”
正如张焕所说,此时的高句丽大营中到处都是大水洼和泥潭,士卒们只能挤在地势稍高的地方瑟瑟发抖,这两万多人如今已经完全不像一支军队,反倒像是流浪的难民,他们眼神迷茫,不知道该如何摆脱眼下的窘境。
所有的帐篷、所有的木柴都被雨水浸透,没有东西遮风挡雨,没有办法生火取暖。寒冷、饥饿带来绝望的情绪,并且不断蔓延。
伯固身份尊崇,他的王帐在大营中地势最高的地方,然而再尊贵的身份现在也换不来一碗热水,原本就在雨中受了凉的高句丽大王此时缩在帐中,身上不停地颤抖,就算裹着他平日里最爱的虎皮也无济于事。
“拔奇,你去安抚,安抚一下我们的战士,阿嚏!让大家再坚持,等大梁水能过船,我们就撤军。”伯固脸色发青,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在寒冷和疲惫的打击之下,这位高句丽大王也不例外,发烧了。
拔奇就跪坐在伯固不远处,听到父亲的吩咐之后只是应了一声,身子却没有动弹。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自己父亲如此衰弱的样子,再想想那些战士们,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到热食了。
种种负面情绪交杂在一起,拔奇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忍不住从眼眶中簌簌而下。
看到拔奇无助的样子,伯固心中的怒火不禁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努力支起身子,伸出手臂指着自己儿子低声怒喝起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哭什么?我们没有败给汉人,我们是败给了这瞎眼的老天!高句丽人什么事没经历过,但那些失败过去打不垮我们,现在,以后,同样打不垮我们!这个时候你要站出来,你是未来的大王,不能让你的子民看见你软弱的模样!现在给我出去,让你的战士看见你,看着你充满斗志的样子!”
“儿臣遵命!”父亲的训斥让拔奇瞬间清醒了许多,他抹去眼泪,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向伯固重重磕头,然后大步走出王帐。
守候在帐外的随从马上为拔奇撑起了雨伞,却被拔奇一把推开,“战士们都没有伞,我也不需要。”
迈着坚定的步伐,抛开了往日里努力塑造出来的高贵模样,拔奇就像是普通的高句丽军官一样,来回穿梭在每一个士卒聚集的地方。
皮靴里已经灌满了泥浆,华丽的袍服下摆也已经满是泥泞,但拔奇恍然未觉,如今他的眼里只有忠诚的战士。
伯固的怒喝不断地回响,不断地激励着他。
我是高句丽未来的大王,要让战士们看见我充满斗志的样子!
“英勇的高句丽勇士们,我们这一次的出征失败了。”面对士卒们,拔奇坦然地承认了失败,而他的话语也让惴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