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江亦臣愧疚极了,低下脑袋,“既然娘要留下,那孩儿便陪您留下来。”
九仙山那边他管不了了,家里的事情一日不解决,他便一日寝食难安,师父的后事自有慧远大师他们会操办,他目前只能先顾着江家,顾着他娘和两位哥哥以及年幼的小侄江荣。
——
江亦嘉逃出江府以后,租赁了一辆马车去楚王府,到的时候却听门房的小公公说楚王带着楚王妃入宫赴宴去了。
主人都不在,江亦嘉不好进去,只能调头。
而同一时刻,江其佑从一个小厮嘴里得知江亦嘉早就逃出府了,他勃然大怒,当即让人出去找,随后找来藤鞭,把徐氏打得满身是伤,江亦臣上前劝阻,也挨了几鞭子。
江府上下闹得鸡飞狗跳。
江亦嘉的马车刚调头不久,她就从车帘缝隙里看到了外面来找她的江家下人,当即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蜷缩在马车里一动不敢动。
那帮人见这辆马车上没标识,看起来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就主动过来询问车夫,“马车上坐的什么人?”
这车夫是车马行的人,他又不认识江亦嘉,怎么会知道车里的是什么人,因此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
小厮们面面相觑,互相递了个眼色,准备上车拿人。
“周叔,不是让你先去前面街头等我的吗?怎么停下来了?”
旁边传来一道低沉厚实的声线,沉稳有力,无端让人心生安全感。
是四爷!
江亦嘉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然后莫名地松了口气,仿佛有他在,她便什么都不用担心。
车夫一脸愕然地看着杜程均,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位的。
江家下人们一听是杜家的马车,马上打消了念头,为首的小厮赔罪道:“原来是杜家四爷,小的们失礼了。”
“无妨。”杜程均面色淡淡,又问:“那么,可以让我的马车走了吗?”
“当然,当然。”小厮陪着笑,一脸殷勤。
杜家可是楚王岳家,谁敢随意得罪?他们老爷的官职可还没高到敢在楚王跟前叫板的地步呢!
杜程均慢条斯理地挑开帘子,坐进马车,吩咐车夫,“走吧!”
车夫讷讷地应了一声,扬起鞭子继续赶车。
马车很快就把那帮人给远远甩在身后。
车厢内。
杜程均见到江亦嘉,面上露出一副“果然是你”的神情来。
江亦嘉则是满脸讶异,“四爷怎么会知道是我?”
杜程均道:“你在车马行租车的时候我就见到你了,当时还觉得你应该是贪玩,所以换了丫鬟的衣裳出来逛街的,后来见马车走得急,我便觉得事情不对劲,只是你离开得太快,我就没跟上去。
再后来,你的马车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刚好我还在这条街上,见到有人为难,便顺道过来帮一把,说起来,也算是巧了。”
江亦嘉道:“多谢你出手救我。”
“救你?”杜程均以为自己只是帮她解了个围,“此话怎讲?”
江亦嘉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红着眼眶道:“我如今是走投无路了,原本想去找楚王妃的,谁料她入宫了,所以……”
“去杜家吧!”杜程均打断她的话,“我们家你也不是头一次去了,老太太虽然记性不好,却常常念叨着你,你能去陪陪她,想必她会很高兴的。”
江亦嘉面上再一次露出感激的神情来,“四爷的收留之恩,亦嘉感激不尽。”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不过杜程均也没反驳,更没问她的难处和隐私,只是像对寻常人那样说:“你先去我们家住两天,等风头过去又再说。”
“好。”江亦嘉心下一暖。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的人竟然会是他。
外面车夫问:“二位要去哪?”
“去同乐街杜家。”杜程均道。
车夫想了想,说,“那么远的路程,一会儿可得加钱才行。”
“无妨,老伯只管走就是了。”
他的声音,永远透着一股长者的厚重和内敛,两人又很少挨得这么近,江亦嘉的心跳竟然跟随着他的声音逐渐加快。
天色渐暗,竹帘紧紧闭着,车厢里几乎没什么光线,只是外面的浮光掠影时不时地透进来。
两人都没说话,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江亦嘉觉得很紧张,一直攥着衣摆,脑袋不断地往下垂,完全不敢直视他。
就这么一直僵持到杜家,杜程均都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从另一个角度讲,江亦嘉觉得这个人可真够沉闷无趣的,哪怕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他也不能多跟她说一句话的吗?
……虽然他跟她说话,她不一定好意思回答。
下车以后,杜程均付了钱,看向江亦嘉,声音不轻不重,“饿了吧?”
江亦嘉摸摸肚子,的确是饿了。
人生第一次逃亡,又被自己最怕面对的人给看见,实在是太丢脸了。
但丢脸归丢脸,饭还是要吃的,于是她很没骨气地点点头,“饿。”
“一会儿先吃饭,吃了饭再去见老太太。”杜程均说。
来到别人家,自然是主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江亦嘉跟着他往里走,一路上下人们笑呵呵地打招呼,“江姑娘来了?”
江亦嘉僵硬地扯着嘴角点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