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也探知了庞毅的德性。这人是个顺毛驴。越逆着他越呛,当下按住肝火,道:“老将军稍安勿躁,好歹只是一队骑兵,怎么也无法攻城,咱们守着这关口,他们也进不来……”
党世英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僵住,他突然悲哀的发觉自己有种乌鸦嘴的潜质,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一队步兵急行军而来,看人数怕不下两三千人?
原来縻貹一路上收拢从二龙山小路上逃下的溃兵,滚雪球一般的聚拢了七八百人,这些人阵前逃生原本就心中怀愧,此时得了梁山本部援军撑腰,各个憋着一股劲。要回来营救拿性命换取自己逃生的弟兄。
情况急转直下,城上的庞毅却是越看越气,眼看就要到手的胜利,反弄成叫贼人反包围的局面,心中那股无名业火嗖嗖往上窜,当即破口大骂起猪队友刘梦龙这个冤大头来。党世英苦劝不住。脾气也上来了。索性撇开庞毅,带着亲兵往城关的另一头而去。
“还愣着干甚么!给我烧楼车!”说来也是滑稽,这两座庞毅精心打造的攻城利器,现在却成为他的最大威胁。
刚刚上城的军士多是庞毅的青州军,此时得了主将军令,哪里管金陵水师的死活?便见他们到处搜寻火种,点燃火把,也不顾楼车上那些掩护他们成功撤退的友军,死命朝紧挨着城墙的两架楼车上抛去。
金陵水军们还从未遇上这样不讲胃口的友军,说关城门便关城门。说烧楼车便烧楼车,丝毫不考虑他们这些在城外的人死活,亏得还是他们拿性命掩护了青州军的撤退!
这时反倒是贼人的马队没有再继续追杀残兵,反而纷纷止住战马,举弓压制城头上过河拆桥的青州军。见此乾坤颠倒的一幕,僵在楼车上的金陵水军此时别提心情有多复杂了,不少人回头望着让他们初尝惨败滋味的对手,一时间百感交集。
“降者免死!梁山好汉优待俘虏!”解珍的一声大喊,叫马队的弟兄纷纷回神,不少人在和对手的对视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老子当年也是官军,现在上梁山了,过得挺好!老子要是死了,有一百贯前安家费,你们死了,值几个钱?都把刀枪放下,梁山好汉绝不杀害俘虏!”
也不知是前禁军士卒的现身说法起了作用,还是梁山泊仁义大名传遍大江南北,总之此时的战场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只见两架楼车上,有一人带头往城墙方向吐了一口口水,却被怒不可遏的庞毅一箭射死,情况突然变得不可收拾起来,不少金陵水兵愤愤朝城墙上吐着口水,旋即将手上兵刃抛下,一个跟着一个的走下楼车来,颇有秩序。
“缴械不杀,原地蹲好!梁山说话算话!”
解珍见楼车空下来了,命令两个小队下马,前去抢车。城上自然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楼车被他们拉到安全地带,庞毅也不放箭了,一个接一个的亲手往外抛着火把。
就这般拉锯了良久,縻貹率领的大队人马已经兵临城下,縻貹当即吩咐解珍带着马队和二龙山的喽啰看守俘虏,他则和解宝,各带七八百步军,拥着解珍拖回的楼车,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此时头关上人虽不少,隐约加起来倒也有两营之数,无奈都是惊惶万状的溃兵,此时勉强保持没有溃散便是好的,哪里能指望他们跟城下这些誓死要救朱仝的猛士血战一场?
但见在盾手保护下的縻貹冲上关头,庞毅怒喝一声,认准了縻貹,挺着一把大刀就要来厮并他,縻貹原本没将这老将放在眼里,只想速战速决,一斧头解决了他,好去营救朱仝。哪知乍一上手,忽觉这老贼的刀法势大而力沉,不由心中大喜,叫道:“孩儿们抢城,我来解决这厮!”
縻貹说完,全身心投入到和守城将领忘我的搏杀中去。说来庞毅这口刀还真不是盖的,居然力扛了縻貹百余回合,縻貹暗暗称奇,不由起了爱才的心思,当下斧斧紧逼,直叫庞毅忙于遮拦,这时不防縻貹突出一脚,直中庞毅小腹,庞毅一个不稳,往后直退,哪知忽地一脚踏空,居然侧翻下城壁,往关外栽下。
縻貹见状大叫一声“可惜”,还以为此人摔死了,哪知青州军初次攻城时的尸体还未清理,庞毅正好摔在尸体堆中,勉强捡了一条性命,只是伤得也不轻,从口中吐出两口血来,不住叫唤道:“刘梦龙误我也!”
这时不防从他后面冒出个黝黑大汉来,上前二话不说,一脚踏上庞毅的胸脯,怒道:“放冷箭的狗贼,你也有今日!”
庞毅见是那个先前被自己射伤手臂的大汉,不禁惊愕道:“你……你怎从城外过来?”其实他只要静下心来,自然能想到其中缘由,这么大一座山,终不可能只有一条进出之路。可惜眼前的巨变已经让他无法冷静下来,当下只是骇怪万分。
雷横哪里是有问必答的知心人,握着他那杆朴刀便朝庞毅脖间砍去,哪知一刀下去,这把卷了刃的朴刀反卡在庞毅脖间,雷横铁匠出身,力大无穷,猛的往上一带,痛苦万分的庞毅这才断气。可怜自命不凡的庞都监,竟以这样一种方式断送在雷横手上,说来让人唏嘘。
縻貹哪里知道城下发生的这一幕,此时关头上的官军不是投降,便已伏尸当场,唯有解宝正和党世英单挑,縻貹见状叫手下指挥使先带人抢第二关,他上前略看了看,解宝此时有些吃力,勉强只是遮拦,縻貹见状大喊一声:“小解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