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春雨贵如油,可今天这雨,却下得太不是时候。
焦急的裴老爹推门看了看屋外的雨势,却再一次无可奈何的将门给关上了。他是这座城池里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在此已经生活了六十多年,要不是年纪大了,只怕也会被编到仆役的队伍中,给守城的士兵们送水递饭。
他的运气是好,但是他的儿子却就没有他这么好运了。
他家老大早年夭折,妻子在生了老二以后,染病去了。老二被他一个人辛苦拉扯大,如今也有四十好几。
只因朝廷强力征召,裴老二被编入壮丁队伍已经好些天了。从开始还只是干些粗重活计,虽然累,倒不是很危险,但是随着守军伤亡渐重,他们这些壮丁,也成了站墙的人选。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宋军基本集结在南城,攻打的区域,也是以正南门为主。而裴老二防守的区域,却在王京的正北门,这里除了呼啸而过的宋国骑兵,基本没有被宋军攻打过。所以朝廷才大量从其他各门调集人手,而拿他们这些人来充数。
不过即便如此,裴老二还是满脸沮丧,因为他已经听说南门的伤亡越来越大,朝廷准备从其他城门调集壮丁过来防守。他害怕自己抽到这个下下之签,被朝廷派到那个必死之地处。
“裴老二,裴老二!你爹给你捎东西来了!”
也许是裴老爹的舔犊之情感动了上苍,雨在不久之后终于停了。裴老爹带上家里已经不多了的吃食。想趁着夜色去城墙边给儿子送一点。虽然朝廷抓壮丁也管饭。但是听外面其他人都在传,除了士兵和南门的民壮,其他人分发的那点米喂鸡都不够,许多人都是忍饥挨饿的保卫着这个压根不把他们当人看的政权。
裴老爹想起此事就来气,京城仓库里面的米粮都快堆到天上去了,朝廷竟然还如此精打细算,看来是准备把这样的苦日子耗到他老裴一家进棺材了。
“快去快回。别叫巡逻的狗腿子给撞上了!”
裴老二得了相熟的小头目通知,急匆匆的跑下来跟他老父亲相见了,两人见面,言未发,泪先流。老父亲见儿子瘦得完全没个人样,连忙把包袱里的吃食拿出来。
裴老二见了饭团,两眼顿时放出精光,捧在手上感叹道:“多少天没吃着干的了!”
“快吃吧,打起仗来也有力气好逃!”儿子再大。那也是儿,裴老爹心中针锥一样疼。
“逃甚么逃?儿不逃!到时候带着你便投了宋军,将来分田又分地,好过在这城里穷体面!”
裴老二塞满饭团的嘴中突然冒出这几句话,可把他老子给吓坏了,慌忙示意他禁声。裴老二满不在乎道:“爹。别说眼下我在你面前说,就是跟我们伍长说这个,屁事也没有!”
“你……你们都商量着投降?”裴老爹惊讶道。
“谁不想呢?大仁国能给咱们分田分地吗?不能!大仁国能让咱们吃饱饭吗?不能!既如此,大仁国又算个甚么东西?人家大宋国是堂堂中原大国,继承了唐帝国的繁荣与昌盛,现在天赐良机让我们成为一名宋人,傻子才不干呐!”
裴老二情绪十分激动,不过他嘴上虽说不要紧,不过此时两只耳朵还是使劲竖着,生怕被巡逻的士兵听到。
“你、你说得这么好。那怎么放宋军进来!?”裴老爹也被儿子说得心动起来。反正这天下彻底乱了,正是人心思定之时。可是李资谦明明仓库里有粮,却让跟他卖命之人连饭都吃不饱,这样的王上还能去指望他吗?更何况,作个大仁国权贵鱼肉的对象,哪里有做天朝子民来得荣耀和实惠?
“我的爹,你还当真了?我们也就是这样想想,难道杀了监军,开门放宋军进来?”裴老二脸上一红,好在浓浓的夜色正好掩饰了他的窘迫,“李……王上贼精贼精的,关键的城门、登城马道,都有死忠于他的仁州军把守!也就是城墙这种当填旋的位置,堆着我们这些烂命一条的人!”
都说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仁州军”明明是李资谦钦定的王京亲军,却被大家一口道出它的实质来。
“我的儿,你怎么上了城墙?我听说南门每打一次仗,守军几乎全部死光,现在他们把南门外的城墙叫做鬼门关,上去当值就有去无回!儿啊,你可千万别被派上去了!”做爹的一听是这个情况,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派我去还好了,我就当场投降宋军,也好过在城墙上担惊受怕!爹,要是真有这么一回,你千万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里等我,到时候我回来接你!”裴老二提前给父亲打着预防针,又把手上没吃完的饭团塞还给父亲。他在城墙上好歹有口稀的果腹,爹在家可甚么进项都没有。
“我儿,你可千万要多长个心眼!李资谦好歹是咱们半个老乡,可就连他都对咱们这般冷血无情,宋军跟咱们无亲无故,凭甚么接纳我们?”裴老爹惴惴不安道。
“原因我也不大清楚,反正现在南边的王田,官田,豪强田地全给分了,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估计不是假的!”裴老二成天在外,对时下发生的大事,倒也不陌生。
“罢了!我儿,到时候你千万要机灵点,我听现在城中都在传,只要守城的人和宋军缠战在一起时,仁州军就会在背后放暗箭,完全不分敌我,全部射杀!所以这才是为什么每次守城之后,城上都没有生还者的真相!”
裴老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