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某些特定的时刻,会出现身体上异常疲惫,而精神上却异常亢奋的反常状况。而此时聚集在王伦基本没怎么用过的都护府主殿中的这帮好汉,十个人就有九个便是上述这种状态。
事先按人数预备好的交椅,被这些山上下来的强人坐得是歪七梭八。有人靠着,有人斜躺着,此时泾渭分明的扎堆聚着,反正没有一个人能像自成一派的智真长老那样,沉沉稳稳的有个坐相。
“我那娘啊!这是三个郡吗?!王伦哥哥也太那啥了,直接把人家好好的道(路级建制)便改郡了!少说也要划它六七个郡才合理嘛!我还傻傻的当没有多大的地盘哩,结果骨架都快颠散了!”
贺吉蹲在交椅上叫了起来,饶是他这种猛将眼下都有些吃不消了,可想而知其他人的感觉了。眼下坐在京西派身后不远处的十个朝廷旧将,直叫被贺吉的大嗓门鼓噪得耳膜嗡嗡作响,但此时没有一个人出言挑衅,反而听毕胜有感而发道:
“这粗坯总算是说中了一回!我还以为三郡之地也就巴掌大的地方,没想到恁地广阔!也就是王元帅不是招摇人,若是换了田虎,还不整它个十几二十个州府出来!”
“这就是人家靠谱的地方!说句良心话,我是真不想这辈子就这么毁了!想不到临了临了,还能到这处世外桃源歇脚,看来咱们的运气还没有败光!”酆美靠在椅背上,感叹起人生来。
“这里三面环海,北面又是崇山峻岭,若是没有水军,任他辽、宋,如何打得进来?确实是个容身的好地方,田虎当初要是有这么块地盘,咱们还用得着……”原邓州兵马都监王义道。
“还扯这厮作甚?!放着咱们下了狱的家眷,这厮天天敷衍你我,生怕我们跟朝廷结不下死仇。人家梁山泊主动提出营救才几天,眼下秉彝的妻儿已经在路上了,王都监你就别在这种时候倒胃口了好不好?”原许州兵马都监李明说到此处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要是王元帅能将我一家人救出来,他就是我姓李的再生父母,叫我干啥我便干啥!”
众人闻言,心有戚戚,却听这时原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叹了口气道:“关键是你想卖力,人家不一定有地方给你卖力啊!想那丘岳、周昂是甚么样的人,比咱们本事强太多罢?前者还在梁山分寨里面给个甚么天王晁盖打下手。依我看,咱们就是想回头做个团练使,人家估计也腾不出地方来!”
“丘岳、周昂哪能跟咱一样?这两个高俅的心腹,又跟梁山面对面干过仗的!咱们可没跟梁山作对,比他们强太……唉,强也强不到哪里去!”酆美这段原本准备鼓舞人心的话到后面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以至于最后话风剧变,充满了悲观情绪。
“练兵就练兵!能躲过朝廷追杀,又能和妻小团圆,鬼门关前捡回一家老小的性命来,你们难道还不满足?”原郑州兵马都监陈翥道,看来他们一伙人在半道上倒也没闲着,直把自己的前程早已推演了遍。
“将军不上战场,指望吃老本麽?你说,咱们在梁山有甚么老本可吃?”毕胜郁闷道。众人闻言都不说话了,只是唉声叹气,算起来他们年纪并不算大,可都已经在官场上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可谓进取心十分强的一类人。哪知现在算来算去,算到将来只有屈就一个教头的趋势,谁不失望?
“干!原本老子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家眷迁过来。眼看这汉城府热闹不下河南府,哪能继续让他们在乡下受苦?等会见了王伦哥哥,我就求他!”
悲观的众朝廷旧将讨论声给聊得火热的京西群雄声势压过,只见寇猛站到交椅上,大叫起来。贺吉见状也从蹲着的交椅上站了起来,用更粗的声音道:“你个傻鸟,等我们混得好一点,倒时不但把他们接过来,就连整个村子也接了来,岂不是更有面子?”
“干!就你最拽!上了梁山还不算有面子?”寇猛瞪着贺吉道。
“起码要混到牛庚、冷宁的位置,才算有面!不然左邻右舍要细问起来,咱们还只是个小虾米,脸不都丢尽了?”贺吉鄙视的回望向寇猛。
“骂了隔壁的,要是当年上了梁山就好了,还不必搭上我那冤枉兄弟的一条性命!你们说牛庚、冷宁当年在道上算甚么人物?老子都不稀得正眼看他,结果你看,现在他们跟老子敬杯酒,老子差点受宠那啥来着?!手都不知往哪放!”唉声叹气的陈贇抱怨道。
众人闻言,顿时一阵爆笑,这时范权也跑过来凑热闹,眼下他应该是在场最轻松的人了,智真长老都不由动了俗念,为自己寺中一班僧侣的安危而思索着,偏范权得意非凡,在受了几天优待的他看来,在座的都是小字辈而已,而他已是梁山的大功臣了。
“他娘的,上蹿下跳的,老子早看这厮不顺眼了!”竺敬瞪着范权的背影,骂了一句。
“跳得越高,摔得越重!梁山泊要是重用这种货色,岂不是和咱们陛下一般了么!”倪麟很快便接过话来,看来对小人得志的范权也是十分看不上。
“两位哥哥说得甚是,咱们早上刚到的时候,王首领不是说晚上公布对咱们的安排?估计咱们下午去汉城府参观的时候,他们正商量着哩!我倒要看看,闻名江湖的王首领到底会怎样安排这反骨仔!”孙琪冷晒道。
就在范权得意忘形之际,真正有得瑟资本的谢宁却坐在一边沉默不语。因为一路上东道主的反常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