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安城内,还是那方东宫,还是那对主仆。
“殿下,北边有消息来报,说浑渠失败了。”官天驿站在太子身后,低声汇报道。
深黑色的眉线下,一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海,不见波澜,但却蕴含着随时可能咆哮着的波涛。
太子沉默了片刻后淡淡说道:“说说,怎么败的。”
“据说是有两个来路不明的中原人,使了些阴谋诡计给他下了套,他还说,希望殿下再给他一次机会。”官天驿说道。
中原人?
草原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
太子抬头笑了笑:“机会?小虎你说我应不应该给他机会。”
官天驿闻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殿下一定已经有了主意。”
太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收起手上的鱼竿,起身朝屋内走去。
等官天驿跟进去以后,他才慢慢开口道:“机会,我当然是再会给他一次了,毕竟他不赢我后面的计划还怎么施展。但现在既然一边失败了,那就有一边胜利了,我们也要去找这个暂时的胜利者聊聊,你早些着手安排吧。”
官天驿应了一声,就要走出去的时候又被太子叫住:
“还有,为什么我迟迟没有听到关于河水的消息,都快一个月了,你差人去问问那些人,究竟在草原上干了些什么。”
官天驿听得此言沉默了片刻后,走上前去跪了下来:“殿下,是我让他们收手,不要继续下去了。”
“小虎,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太子眯着眼睛说道,看上去很是不悦。
但他不过佯装如此罢了,他安排的事情得不到结果,那只可能是面前的少年阻止了那些人,没有人会忤逆于他,除了这个少年。
“殿下,我觉得这个计划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若是传了出去让天下人知道,那您的名声一定会大受影响的!甚至会连累到您的地位!”官天驿抬起头来,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太子盯着官天驿的眸子说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也知道此举若成,那离北狄覆灭也就不远了。”
他是太子。
“可是,这个方法也未免,未免……”
“我本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
“……”
太子又说道:“西府的那人,有没有查到人劫的下落?”
“应该是没有,据属下调查,那个名为故月山的地方已经被屠了个干净,大约是西府那位泄愤所为。”
“哦。”
“对了殿下,方才门口有一位黑衣女子求见。”
“不见。”
“她提到了人劫。”
“……唤进来。”
“是!”
……
……
也许是天意弄人,也许是命途多舛。
好巧不巧的,就在颜玦他们爬到离峰顶不足三十丈时,暴风雪来了。
是的,连续十天没来的暴风雪就这么来了。
颜玦低着头,尽可能让自己有呼吸的空间,满是伤痕的手用力握紧了剑柄,要是可以他真想泼一盆水在自己手上,让冰把自己的手和剑柄粘在一起。
可是,这种想法也只能是奢望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风雪的侵蚀下变得越来越重,让他久久没能有下一步动作。
明明就差三十丈了!就差那么一点!
颜玦咬了咬牙,一只手用尽全力握住剑柄,另一只手缓缓伸进了怀里。
那里还有他山上前带的药草。
但似乎是他们离天空太近了,让天神看得真切,就在颜玦手伸进怀里的那一刻,风雪骤然变大,甚至落起了冰雹。
颜玦被吹的脚下一滑,另一只手赶忙从怀里伸出来抠住另一侧的山壁,防止自己掉下去。
暴风雪一般来说持续时间不会长,但颜玦是绝技不可能在这种状态下等到那个时候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下他维持一个姿势不动都是一件难事。
“喂!踩着我的肩,不要停留!”伶舟瑕走近颜玦,顶着风雪大声喊道。
颜玦本来就是低着头的,他能看到伶舟瑕颤抖的双手,她能在这种风雪下前进已经实为难得了。
轻叹一声,颜玦道了句:“不必,你再靠近我一点。”
伶舟瑕起初不明白颜玦这话的意思,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只见颜玦升上升起一阵淡淡的银光,连带着他的眼睛都变得一片赤金,在这个白茫茫的世界里尤为显眼。
紧接着,他身上的银芒开始扩大,照耀着两个人的身躯,狂风吹到这里变成了虚无,冰雪刮到这里亦变成了虚无。
这光芒,隔开了一个世界。
这是……什么境界?
但眼下显然没有发愣的时间。
颜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快,趁现在。”
此刻他身体里的内气正在飞速的运转,伴随着的是五脏六腑的破碎和心脏疯狂的跳动。
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颜玦用最后的力量飞快的向上爬去。
还有二十丈。
慢慢近了,已经能看到峰顶上堆积着的雪了。
十五丈。
颜玦身边的光芒开始变淡,手脚的力气开始消散,眼睛也慢慢变得昏暗。
十丈!
银芒彻底散去,猛烈的暴风雪夹杂着拳头大的冰雹倾泻在一具此刻已经孱弱不堪的身躯之上。
九丈!
颜玦心脏的跳动开始变慢,眼睛开始慢慢失去颜色。
八丈!
他还在爬,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支撑着他的唯有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