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皇帝端木镕,身材高大挺拔,虽年近四十,依然面容年轻英俊,但他神情威严,一路走来龙行虎步,气度不凡。
端木镕走到她身边,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审视着自己的大女儿,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为人父者在得知女儿落水得救后应有的关心。
端木福此时依然湿发散乱,有些圆乎乎的小脸蛋煞白煞白的,双目紧闭,双手似在盲目寻找着什么,看上去十分脆弱。
端木镕静静地看了许久,才神色随意地抬手捏住一只晃眼的肉墩墩小手。
“福儿。”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毫无感情,令一旁的高欢后背冷汗直下。
端木福内心的惊悸更是非比寻常,身体都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她没想到,通过那只温暖的手掌,她感应到的却是一股无法明辨、喜恶掺杂的情绪。她的父皇此时对她,甚至还不如高欢对她更有善意。
有一瞬间,她真的茫然了。她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那还是曾经为她的出生大赦天下、让她一个公主独享永华宫的父皇吗?他为何就不再喜爱她了?!为什么?!
端木福睁开眼睛,湿润如墨的眸子,同样静默地对上端木镕的目光。
她的容貌并不像她的母亲,乍一看也并不像端木镕,脸上有点肉嘟嘟的,像出生不久的小娃娃,十分讨喜有福气的样子。但是她的眉眼,清冷的时候,却是和端木镕有□□分相似。
她收起脆弱的伪装,神情冷凝。既然她父皇没兴趣陪她演戏,她也就不浪费感情了。
父女俩四目相对,里面没有脉脉温情,却更像成年野兽与小幼兽的对峙。成年野兽的目光压迫而有危险性,小幼兽的视线更是胆大而直接。
父皇,你不是该保护我吗?!虎毒尚不食子,你难道想我死?!
然他身在其中,感受着自己的真实,也无法辨明这一切。
沈休文收回这瞬间的思绪,走到武官子弟那一列前。看了看众人,他一眼就发现那位还真换了衣服站在其中的少年小偷。他长得倒是很秀气,有点难辨雌雄。
两人的视线甫一接触,少年立刻神色大变,竟吓得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了后面人的脚上,闹出了一番小小的动静。
少年,你心理素质不过硬啊,难道是第一次做坏事?
沈休文心里一时哭笑不得,认出他是如今镇国公的嫡子俞峤,便不再理他,而是从容站在了这些武官后代自动为他让出的第一人位置上。
皇帝的目光朝此处缓缓扫了一眼,那俞峤连忙站稳不敢再动,衣内已是汗流浃背。
众人一道向皇帝行礼后,只听皇帝道:“再过几日便是处暑,热意渐消,卿等也该随朕回京了。”
接着他又看了看底下左右两边,温和道:“这一月来,你们这些少年人可有不负光阴,好好地学习?”
沈休文听着心中偷笑,这真有点像暑假结束,来个开学考啊。对他而言,可能是学霸做惯了,虽然不熟悉古代考题,却依然有一种惯性般的自信,对考试丝毫不怵。
殿内鸦雀无声。在清凉的空气中,顿时像夹杂了一丝紧张。
皇帝笑道:“国子之道,须通六艺。朕和大臣们商量了一下,就以此出三道题吧。”
他又道:“成绩出众者,朕自有奖赏。当然成绩不好的呢,也有惩罚。放弃全部考试者,明年朕就不带着出来玩了。”
底下的四皇子顿时啊了一声,见目光聚集,忙挺直了腰板,脆生生对皇帝道:“父皇,那我们可以选择只考一题吗?”
皇帝哈哈一笑道:“可以,凡是一题能得甲等成绩者,可以选择不考另外两题。”
原本充满期望的四皇子立刻苦了脸。他平常最好的成绩,也才是乙等,这次说不定又要被他父皇罚了。
其他文官子弟和世家女们都是学业优秀的人,虽然也有些紧张,但更多是能够在皇帝和众大臣面前展露才华的兴奋。
相对而言,几个武官嫡子尽管总体也是比较出色的,但都更偏科,比较注重武艺和兵法,对于其它课业,都有那么点底气不足。
有几个人看向沈休文,发现他并无一丝焦躁不安,倒是心里安慰许多。人家有名的二傻子都不惧,他们怕什么。就算沈休文变了许多,也不能在这种地方胜过他们吧?只有有人注定垫底,他们可以放宽些心了。
上面皇帝说完,接着便由大总管宣布了考题内容和相应规则。
第一题是任选乐器奏一小节乐曲,由宫廷乐师观察其技艺水平,由大臣和皇帝评定其音乐境界,综合得出甲乙丙三等成绩。考试场地为澄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