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青年脸色变了变:“文承绪,张家湾人氏,秀才功名。”
说着掏出证明身份的相关文籍勘合,其中还有州学开具的廪生文书。
巡夜军提笔记录,将两份身份证明扫一眼递还回去,看一眼文承绪身边的魏三,又回头看周朝秀:“铺长,此人是否查验?”
“自然要查。”
见此,魏三不得已涨红脸,闷声回答:“咱魏三靠脸吃饭,没个文籍勘合能证明,可周围弟兄都知道咱,能证明咱是神武中卫出来的,世居张家湾。”
就这样,沿着船舫一路登记进了舫里。
周朝秀一眼就被坐在主位的徐祯卿吸引,不仅是这人位置突出,也因为这人面目凶恶引人警惕。
这人身边,还坐着个妙龄女子,水色褶裙上是一条青色暗花抱肚,两条光溜溜、细长臂膀上缠着新绿丝带,手里拿着羽绒团扇遮住鼻翼下半张脸,一双眼窝略略内陷,画黛青眼影。
“这位军爷,既然是追捕犯禁贼子,我等一众男子皆有嫌疑,与女子无关,又何必涉及女子?”
徐祯卿始终板着脸面目威严不苟言笑,也不言语,倒是他身侧的青衫仆僮上前搭话:“我家老爷乃新科进士,途径此处设宴,还望军爷行个方便。”
“我等军法严明,绝不会作出糟践良人之事。”
周朝秀答非所问:“大可宽心,杀头的事儿咱这拨弟兄也不愿招惹。”
见周朝秀不松口,本铺来的巡夜军踱步来到徐祯卿面前,也不抬头低头速写:“姓名籍贯,可有功名官身?”
“徐祯卿,吴县人,今科二甲进士,授大理寺左寺副。”
徐祯卿口音却是绵软,与面容、气质反差极大,还回头嘱咐仆僮:“喜童,将勘合、保结、官职告身、路引等物取来,让这位军士查验。”
“原来是三法司的上官,多有得罪还望包涵。”
周朝秀上前说一声,伸手接住仆僮递来的文书,一一查看后递还回去后扭头看徐祯卿身旁的女子:“不知姑娘隶籍何处教坊司?”
“妾身原隶籍南通州,后知遇徐公子,有幸得以赎身。”
熟读《大明律》,周朝秀很清楚乐籍、良籍女子的区别:“既然脱离乐籍,怎么还抛头露面,当众歌舞?”
这女子一双水漆漆眸子上翻,又含情脉脉看一眼徐祯卿:“妾身顾欣怡,为徐公子赎身后,徐公子不纳身契,也未转入良籍,故妾身依旧是乐籍。”
“既然是乐籍,又在这里出入宴席卖弄歌舞,可向本地教坊司报备?”
“这位军爷说笑了,妾身虽是乐籍,今日与徐公子结伴赴宴,不曾收取一文钱,这干教坊司何事?难道宴会之上,只许男儿歌唱,女子歌唱就要与教坊司报备?”
顾欣怡牙尖嘴利,嘴唇掩在羽绒团扇下,声线轻柔又快,颇有气势。
周朝秀笑了笑:“教坊司看来,自然是与他们有关联的,可我不是教坊司的,少收税务是教坊司的事务,与我无关。既然姑娘还是乐籍,那么赎身文契、籍贯勘合、保结文书、外出路引等物可在?”
“只有赎身文契与籍贯勘合,并无保结、路引。”
顾欣怡从桌上三色丝绳编织的手袋里取出相关文书递出,并说:“沿途关卡驿馆少有如军爷这等认真办差的人物,若是需要保结,徐公子应当能作保。”
“三法司的上官作保,我小小的冠带总旗自然是信服的。”
周朝秀检查顾欣怡相关文书后递还回去,对本铺的巡夜军微微点头,这人提笔记录,又转而去登基其他人。
这帮人若是青年,几乎都是通州、潞县的秀才,若是中年人,大多是本地豪商、豪绅,一个个和和气气接受登记。
可周朝秀觉得自己是真的招惹了一个大大的麻烦,而始终面无表情的徐祯卿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张上弦待发的强弩,弩矢已瞄向了自己的背心。
不多时,几个巡夜军从船舱下层回来,纷纷表示并无异常,船舱里也已登记完信息。
周朝秀这才向徐祯卿道歉:“徐寺副,周某职责所在,多有滋扰还望见谅。”
“呵呵,些许小事,无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