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从远空席卷过来,原本晴朗的天空顷刻填满一层灰黑色的云,如麦浪般铺开,一点点遮蔽了阳光。刹那之间,原本祥和宁静的世界骤然换了样子,仿佛置身九幽地狱。
周边同样蒙上了一层灰黑色,乍一看倒像是日全食之后的光景,然而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好。所有的绿色近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宋就引过来的小溪水此时也是泛着黑色涟漪,下方密林里开始传来一声声不明所以的吼叫,穿过树林碰倒树枝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宋就漫长的独处时间里不止一次搜寻个这处小空间,当时可没有什么动物活动的痕迹,就是平日里除却他鼓捣出来的声音,整个山谷就只有小溪水哗啦啦不停的应和着。
宋就猛一醒过神来,瞄了眼桌上的蓝莓果,看着一地狼藉,苦笑不已。却是他刚才吃的根本就不是蓝莓果,而是一种与之相似的叫做幻莓果的东西,这种幻莓果顾名思义,过度食用可以致幻,倒是跟五石散有些类似。若非方才强烈的震动,恐怕宋就就要陷入自己勾勒出的悲催世界、陷入人生哲学三问不可自拔了。
回过神来,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刚才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周边环境的变化很清晰的传到他的感官里,就算内心那处破碎的元宫,这时候都在本能的抵制疯狂涌过来的“灵气”,或者已经可以称之为死气。
方一接触到,宋就整个人就忍不住身子颤抖,他感觉自己每个毛孔都在被这些死气折腾,仿佛千万只蚂蚁啃咬。顾不上其他,这种时候他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是那座还算牢固的小屋子。
缩回屋子之后,宋就锁好了门窗,搬了木头死死顶住,当下将家里储水的几个小壶封好口,至于地上堆放的芋头片他却不知当如何解决。
只期望外面的变故只是一时,不会持续太久。
雷声轰鸣,却没有雨水降下来,天色灰梦一片,就算曾经无比渴望黑夜的宋就,这时候也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祈祷着白昼的降临。
透过缝隙往外看到的一线天色,叫的宋就心里一沉,大地之上一股股黑气升腾而起,仿若龙卷风呼啸着掠过这片土地,原本葱翠的雨林瞬息枯萎,孤零零的枝干张牙舞爪,似乎在抗争着什么。
细小的黑色粒子渐渐凝聚,无数小股的黑气旋转着,缠绕着,交织在一起往远处那座黑塔过去。
原本五黑锃亮的黑塔,这时候已经被蒙上一层迷梦之色,塔檐的铃音也不再如一开始那般清脆悦耳,成了另一个极端。若说之前的一切都是圣洁祥和,那么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就是污秽混沌。
宋就的心随着雷声一点点下沉,直至坠入谷底。
外面的变换在持续了一炷香功夫之后已经停了下来,躲在屋子里的宋就却没有因为外面变得安静就盲目走了出来。他在屋子里一呆就是好久,直到储存的水喝光。
当他推开屋门,重新站在这片土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是完全陌生的样子了。
他尝试着做点什么,但一切都显得徒劳,就连火它都烧不起来,所有的木头似乎都受了潮无法引燃。
一切都成了黑色,那些枯萎的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抽芽,长出来的叶子乌黑如墨,小溪水依然哗哗流着,同样像是被人融了几十块上好的祖洲油墨。
菜园里原本死去的果树重新发芽,抽枝,坐果,枯萎,凋零,如此反复。
凉气从脚底板往天灵盖直窜,宋就总觉着这大地之下很快就会有什么东西爬出来。
是了,这种感觉就像话本小说里提到的地狱。
宋就已经笑不出来,他的所有心思都用来安慰自己不要害怕,转移注意力,浑然没注意他原本枯槁的皮肤在这种死气的蕴养下已经恢复过来,深陷的眼窝重新变得饱满,皱巴巴的脸颊焕发着年轻的活力,白发轻扬,一寸寸变成了最喜人的红色,就连那处破碎的元宫周围也形成了一个黑色气团。
雷声不再,满目青翠不再,铃声不再,安静的林子却变得热闹起来,烦躁的嘶吼,低声呢喃,或如葬礼上的丧钟,断断续续的呜咽……世间一切叫人联想到不好东西的场景似乎一下子在这里都凑齐全。
一切再次变得陌生,叫人绝望。
宋就没敢再离开小屋,想着应该还能支撑一阵子,之后实在不行,那么只好过去碰碰运气了。
他看向那座黑塔,黑塔静悄悄的立在半空,却是懒得转圈圈了。
宋就丧失了继续“打趣”自己生活的勇气,做不到一开始那种直播生活,满目疮痍,他真的害怕突然钻出什么要命的东西来。
他蜷缩在门前,身边放着能找到的一切防身工具,就连那把已经不能用的石斧也被他翻了出来。
他眼里的神采正在一天天的煎熬中消散,至于空洞。
漫长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困意袭来,少年到底熬不住,睡了过去。
梦很长,初始于一座桥。
桥通体黑色,应该是某种上好的建筑材料,看起来像是文献里记载的魔族城堡的建筑材料。
黑桥隐藏在浓浓黑雾之间,若隐若现,若非宋就吃了很多蓝莓,恐怕都看不清。
桥头没有任何标记,唯一的辨识是护栏上雕刻的黑塔烛台,叫宋就想起了那座黑塔。
桥底下隐约传来水声,感觉很远,也许这座桥很高,所以桥底下应该是一处万丈深渊。当然也可能桥下的水很小,只是一条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