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阳,张氏,族长张衡府中。
张衡呆立在上首主座前,手中握着一份竹简和一张布帛,不敢置信的看了一次又一次,半晌,方才对尾座处跪坐着的张仲景问道:“此事当真?!”
张机连夜赶回涅阳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却先递上一份竹简和一张布帛。
竹简便是诸葛亮当日留下的,上面记载着种痘之法。布帛上记载的却是,张仲景这段时日来,关于种痘之法可行性的验证记录。
张衡身为医者,医术也不算低的,自然知道这两份记录的珍贵之处。
可以说,如果种痘之法真的可行,那便是造福苍生。
从今往后,他们涅阳张氏只要一贯的不涉足官场,不自己作死,就可以延续数千年而不朽;纵使朝代更迭,新朝天子也只会嘉奖他们的涅阳张氏的,不会动他们分毫。
这就好比山东孔氏。
自从儒道盛行之后,孔子被尊为儒家圣人,山东孔氏便屹立不倒。只要山东孔氏不自己作死,当权者都只有嘉奖的,不会动辄就灭孔氏满门。
倘若这种痘之法可行,且由他们涅阳张氏推行天下,百十年之后,他们涅阳张氏,几乎就可以与山东孔氏比肩,延续千年万年而不朽。
此张衡,非彼张衡。
那个数星星的张衡,早已作古六十多年;涅阳张氏族长张衡,却是医者。
张衡虽为医者而不仁,但这种痘之法,却在惠及整个天下的同时,也可以提升他们涅阳张氏的逼格,身为涅阳张氏的族长,张衡怎能不动心?
张仲景正准备回答时,族中的宿耄们相继赶来。
宿耄们被连夜请到族长府中来,还是张机邀请的,他们心中自然有些不爽。
他们不知什么原因,需要连夜商议的,他们只是针对张机而不爽。
虽然是同族医者,但道不同,平日里大家也是不相为谋的。
主要是,张仲景对待患者的态度,与他们这些族中的老辈们截然不同。
张仲景悬壶天下,不大在意病患的诊金多寡,只要是患者,他都会竭尽全力救治;而族中的宿耄们,虽然医术也很高超,对没有诊金患者诊治,他们却是很少关爱一二的。
合着他张机做好人,族中其他医者都是不仁不义的么?
如此鲜明对比,对涅阳张氏的宿耄们,自然就会有人背地里风言风语。
如果不是张仲景的医术确实了得,已经能够成为涅阳张氏的一面旗帜,只怕早就被族中给打压下去了。不过,即便不打压张仲景,族中宿耄们对他的态度,却也不怎么友善。
这一点,张仲景自然也知道,却不甚在意。
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族中的这些宿耄们,迟早是要死的。
等他们都死之后,涅阳张氏的这面大旗,还得由他张机来抗。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族中年轻一辈的医者们,带出去走走,免得他们被那些宿耄们给教歪了心思。
医者,必须具有一颗仁者之心!
而此次要实行种痘之法,就是一个机会。
此法想要推行整个天下,没有数百名医者是不行的。
甚至,张仲景觉得,即便是再来上万名医者,只怕也是不够的。
……
宿耄们都来了,张仲景却不急着回答族长张衡的问话,而是从族长手中接过那两份记录,一一传递给族中宿耄们看。有些问题,还是等宿耄们都看过了,他再一并回答。
“牛痘果真能预防天花?”
五名宿耄看过这两份记录之后,其惊讶之色,与族长刚才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倒是没有驳斥张机,这是无稽之谈,只是骤然之间,听到种植牛痘就可以预防天花,他们一时之间有点不敢置信罢了。
再说,他们虽然与张仲景不合群,但对张仲景的人品和医术,却还是信任的。
“各位叔伯,还有叔祖父,此事确实是真的。”
张仲景起身,向在座的诸位拱手回道。
五位宿耄,加上族长,辈分都比他张仲景高。甚至,其中还有一位,是与他祖父同辈的。
“诸葛孔明交给我种痘之法时,我也像各位长辈一般,不敢置信。但诸葛孔明却说,草原上的胡人,长期接触牛痘,却对天花免疫,也没有听说过胡人有死于天花的,何也?”
“所以,这段时日,我便带着长子张渊,在城外农庄之中,对种痘之法进行各种验证。”
“验证的结果,就记录在布帛上,诸位长辈可以自信看看。”
“倘若不信,城外的庄子中,还有十名刚刚种痘成功者,可以让诸位长辈检验。”
“其中,就有我家长子伯深。”
在座的诸位,都是能够左右涅阳张氏命运的,生怕他们不信,张仲景赶紧解释着。
张衡坐在主位,摆手,示意张仲景坐下说话。
“仲景贤侄的人品和医术,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骤然之间,听闻困扰百姓的天花瘟疫,居然如此简单就能预防之,难免有点难以置信而已。”
安抚了张仲景一句,张衡又问道:“贤侄既已验证过此法可行,今夜又连夜邀请族中长者,可是想着说服我等,欲要我涅阳张氏举全族之力支持,将种痘之法推行天下?”
张衡就是医者,自然知道,想要将种痘之法推行于全天下,这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就算是他们涅阳张氏全族出动,也只勉强惠及中原一隅而已。
说不得,到时候